太熙元年的洛陽城籠罩在肅穆的哀戚中,隨著晉武帝司馬炎在含章殿咽下最後一口氣,金鑾殿的銅鶴香爐裡升騰起的青煙,仿佛預兆著西晉王朝即將卷入動蕩的漩渦。太子司馬衷身著玄色喪服,在宗室與百官的簇擁下登上太極殿的龍椅,當司儀官高喊“陛下萬歲”時,這位三十一歲的新君指尖還撚著方才偷藏的蜜餞,茫然的目光掃過丹墀下黑壓壓的臣僚,尚未理解那頂十二章冕旒冠冕已將帝國的命運壓在他肩頭。
即位後的司馬衷將東宮時的習性原封不動帶入皇宮,長樂宮的禦花園成了他消磨時光的主要場所。仲春時節,數十名小太監跪在牡丹花叢間,用浸過胭脂的絲繩係住彩蝶翅膀,當五彩斑斕的蝶群撞碎滿園朝霞時,司馬衷拍著禦榻大笑,驚飛了棲在連理枝上的畫眉。盛夏溽熱,水晶簾後的水閣裡傳來清脆的骰子聲,司馬衷與宮女們玩著“握槊”遊戲,白玉棋子與冰鎮葡萄滾作一團,宮女們咯咯笑著用銀箸撿拾,卻不知棋盤縫隙裡已爬滿貪甜的螞蟻。
某日暴雨初歇,紫宸殿簷角還掛著晶瑩的雨珠,侍中滿身泥濘捧著軍報伏地不起,抬頭卻見天子正癡迷地望著新築的燕巢。當“匈奴異動”的急報劃破寂靜,司馬衷忽然指著燕窩追問:“此雀何為穿木為巢?”話音未落,簷角驚雷炸響,驚得階下群臣瑟瑟發抖。尚書台每日送來的奏疏在龍案上堆成小山,朱批禦筆的朱砂早已乾涸龜裂,而椒房殿內,新鑿的“流杯池”正晝夜不息地流淌,載著盛滿西域葡萄酒的羽觴,輕輕撞在美人塗著丹蔻的指尖上,濺起的酒液染紅了鮫綃帳幔。
朝堂之上的景象更顯荒誕。太傅楊駿拄著鳩杖站在班次之首,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顫抖,他正在陳說關中饑荒的賑濟方略,卻見禦座上的皇帝哈欠連天,竟問出“何不食肉糜”的驚世之語。散朝後,老臣衛瓘望著太極殿匾額上“無為而治”的題字老淚縱橫,當年武帝托孤時“此兒可輔則輔”的遺訓猶在耳畔,此刻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朝政大權旁落。楊駿作為武元皇後的父親,借著國丈身份迅速在朝堂織起權力網絡——他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在中書省、門下省等要害部門,甚至連皇宮禁軍的指揮使都換成了妻族子弟。每當有大臣對其舉措提出異議,他便會拍著腰間的金印冷笑道:“此乃先帝遺詔,誰敢不從?”太極殿的銅缸裡積滿了被他駁回的彈劾奏章,而他府邸的庫房中,各地官員孝敬的奇珍異寶已堆至房梁。
昭陽殿的椒房內,皇後賈南風正對著銅鏡拔去鬢角新生的白發。這位身材矮胖的皇後手中把玩著西域進貢的九曲連環,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她清楚地記得,楊駿在武帝靈前宣讀遺詔時,故意將“皇後協輔政事”的字句念得模糊不清,如今自己雖居六宮之主,卻連調閱內庫的批文都要經過楊駿府中主簿的審核。某天深夜,當她聽說楊駿竟將晉武帝生前最喜愛的鎏金獸首鼎搬回私宅時,終於將手中的玉簪狠狠折斷。暗影裡,她的心腹太監正展開一幅洛陽城防圖,燭火映著賈南風眼中閃爍的寒光,她用銀簪尖戳著地圖上的雲龍門,低聲對身旁的族兄賈模說:“楊駿老賊擋路太久了,該讓他嘗嘗被釜底抽薪的滋味了。”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奏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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