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元年291年)的洛陽城,暑氣尚未褪儘,宮牆深處卻已醞釀著足以顛覆朝局的風暴。賈南風端坐在昭陽殿的鎏金榻上,指尖劃過案頭青銅燭台的饕餮紋,眸光在搖曳燭火中泛著冷冽的光。自晉武帝司馬炎駕崩以來,她蟄伏三年,看著太傅楊駿以國丈之尊獨攬朝政,將傻皇帝司馬衷玩弄於股掌,朝堂上下布滿楊氏黨羽的爪牙。此刻當值的宮人回報說,楊駿昨夜在太極殿宴請百官時,竟僭用了隻有天子才能使用的九曲華蓋——這恰是她等待已久的契機。
“傳朕旨意。”賈南風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當司馬衷那封以朱砂禦筆書寫的討逆詔書從內侍手中遞出時,墨跡尚未完全乾透,字裡行間卻已浸透了陰謀的氣息。她特意將詔書交給素有勇名的楚王司馬瑋——這位宗室親王麾下的北軍驍騎,正是刺穿楊駿勢力的最佳利刃。
洛陽城北的金墉城上,司馬瑋接過詔書的瞬間,盔甲上的獸首吞口在晨光中閃著寒芒。他戎馬半生,深知宮廷權鬥的殘酷,此刻卻因這道“清君側”的旨意而熱血沸騰。三通鼓罷,五千精騎踏著晨露衝出城門,鐵蹄聲如悶雷般滾過洛水浮橋,旌旗上“楚”字大纛在風中獵獵作響。先鋒官回報說,沿途楊駿設置的關卡竟無一人阻攔——顯然,賈南風早已用金錢與密信買通了關鍵節點的守將。
消息傳入楊駿府時,這位年過六旬的老臣正在後園池塘邊修剪菖蒲。當幕僚氣喘籲籲地報告“楚王率軍犯闕”時,他手中的銀剪“當啷”落地,剪碎的菖蒲葉漂浮在水麵,宛如他瞬間崩潰的心神。三天前他剛接到外甥女楊太後的密信,說賈南風在宮中豢養死士,卻隻當是婦人之間的小題大做。此刻麵對突如其來的兵諫,他下意識地望向宮城方向,那裡曾是他權傾朝野的象征,如今卻成了催命的閻羅殿。
“主公,速閉城門!”長史楊邈拽著他的衣袖急喊,“武庫中尚有甲胄萬副,府中私兵可據守太極殿,待外郡勤王軍抵達!”庭院裡的衛兵已開始搬運巨石封堵院門,仆役們尖叫著四處躲藏。楊駿望著議事廳梁上懸掛的先帝所賜“忠勤體國”匾額,腦海中卻閃過二十年前隨司馬炎伐吳時,在船頭橫槊賦詩的場景——那時的意氣風發,怎會想到今日困守府邸的狼狽?他猶豫著是否要采納閉門固守的建議,卻又擔心此舉坐實“謀反”罪名,連累族人。這片刻的遲疑,恰如致命的毒藥,讓他錯過了最後的生機。
當司馬瑋的軍隊撞開宣陽門時,晨霧尚未散儘。騎兵們手持火把衝入楊府,烈焰瞬間吞噬了雕梁畫棟。楊駿縮在馬廄的草料堆裡,刺鼻的馬糞味混雜著煙火氣,讓他幾欲作嘔。耳邊是兵刃交擊的脆響、士兵的呼喝以及族人的慘嚎,每一聲都像重錘敲打在他心上。突然,一束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角落,一名士兵用長矛挑開草料,矛頭直指他的咽喉:“可是太傅楊駿?”他顫抖著舉起雙手,華貴的錦袍已沾滿汙穢,卻在看到士兵甲胄上的“楚”字標記時,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
血光映紅了洛陽的黎明。當司馬瑋提著楊駿首級馳往宮城複命時,朱雀大街兩側的民居門窗緊閉,隻有零星的血跡從街角延伸向楊府方向。這場耗時不足半日的政變,以最殘酷的方式終結了楊氏家族的輝煌——從尚書令楊珧到散騎常侍楊濟,凡楊氏親族無論長幼皆被押往東市問斬,連嫁入皇家的楊太後也被廢黜囚禁,最終在金墉城被活活餓死。洛陽的天空飄起細雨,洗刷著街道上的血跡,卻洗不淨西晉王朝從此開啟的八王之亂序幕。
喜歡奇葩皇帝合集請大家收藏:()奇葩皇帝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