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永興元年公元304年),八王之亂的烽煙已在中原大地蔓延數載。彼時洛陽宮闕屢遭兵燹,晉惠帝司馬衷形同傀儡,皇太弟司馬穎憑借“河朔集團”軍事勢力坐鎮鄴城今河北臨漳),以“皇太弟”之尊遙製朝政。然而其統治日漸荒弛——宦官孟玖借“典禁兵、掌機要”之便,結黨營私賣官鬻爵;寵妃程太妃則憑枕邊風乾預銓選,致使“清途濁亂,政以賄成”。時任司空、領徐州都督的東海王司馬越,本就對這位比自己年輕二十歲卻驟登權力巔峰的皇弟暗懷猜忌,當目睹洛陽太學諸生以“鄴中群小亂政”為由伏闕上書,而司馬穎竟以“妖言惑眾”為名誅殺太學生三十餘人時,他撫摸著案頭鐫刻“匡扶帝室”的玉鎮紙,眼中閃過厲色。
三月初六,司馬越在東海封邑今山東郯城)校場祭旗起兵。青灰色的纛旗上“清君側,靖國難”六個朱紅大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其發布的討逆檄文通過驛騎傳至各州郡——文中不僅列舉孟玖“假傳詔命,鴆殺太子洗馬江統”等十項罪證,更尖銳指出司馬穎“居周公之位,行王莽之實”,暗合了關東士族對鄴城集團“胡化傾向”的鄙夷。檄文所到之處,青州刺史王浚即刻遣其子王豹率突騎鮮卑段部首領段務勿塵所部萬騎南下,並州刺史東瀛公司馬騰則聯合烏桓峭王蘇仆延,以“勤王討逆”為名發匈奴、羯族騎兵八千響應,一時間“幽冀驍騎,如雲聚合”。
大軍自郯城出發那日,司馬越立馬泗水之畔,但見濟水西岸旌旗如林——前鋒營的鮮卑騎士頭裹獸皮,馬鞍懸掛著象征戰功的骷髏串;中軍步兵方陣中,持戟武士的玄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每十步便有一名“牙門將”揮動繪有熊羆圖案的令旗。這支從徐州、青州拚湊的雜牌軍,因“誅殺孟玖、平分鄴庫”的懸賞令而士氣高漲,沿途郡縣望風歸附,行至濮陽時已聚眾十萬。探馬飛報鄴城時,司馬穎正與寵妾程蘭苕在銅雀台宴飲,聽聞“東海兵已渡白馬津”,竟將玉杯砸向報信小校,酒液濺濕了案上盧誌草擬的《防禦方略》。
太安二年七月初一,決戰在蕩陰今河南湯陰)展開。石超軍五萬精銳據守溷水南岸,將主力屯於鹿樓原,又令五千銳卒扼守溷水渡口。當司馬越軍先鋒鮮卑騎兵踏著晨霧發起衝鋒時,河岸蘆葦叢中突然豎起千麵鐵盾,“嗚——”的牛角號聲裡,石超部將牽弘率弓弩手萬箭齊發,前排鮮卑騎士連人帶馬被射成刺蝟,屍身堆積竟成臨時pontoon。司馬越在中軍望見此景,急令“長槊隊”列成錐形陣強渡,士兵們手挽手蹚入及腰深的河水,卻被對岸“投石機”拋出的礌石砸得腦漿迸裂,溷水竟因浮屍堵塞而斷流。
午後申時,戰場形勢突變——司馬穎密令馬鹹率三千幽州突騎繞經西山小徑,趁雙方在河岸膠著時從司馬越軍左翼殺出。這些頭戴鐵盔的騎士手持環首刀,專砍鮮卑騎兵的馬腿,刹那間人仰馬翻之聲震耳欲聾。更致命的是,當鮮卑騎士見石超營寨糧道起火實為司馬穎預設的誘敵之計),竟不顧將令哄搶糧車,陣形頓時散亂。石超抓住戰機,親率“飛熊軍”從正麵反撲,其部眾皆穿犀牛皮甲,刀砍不入箭射不透,如牆般壓向潰敗的司馬越軍。亂軍之中,侍中嵇紹緊抱車駕上的晉惠帝,任憑叛軍刀劍劈在身上,鮮血濺滿惠帝的龍袍,猶自高呼“陛下不可下車”。當司馬越單騎逃至酸棗時,身後追兵已至,他回望蕩陰方向,但見殘陽如血,竟不知車駕上的天子已被司馬穎劫往鄴城。這場決定西晉命運的戰役,雖讓司馬穎暫時鞏固了權位,卻也因“嵇侍中血濺帝衣”的慘劇,使“宗室相殘”的惡名永遠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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