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江州,贛江的水泛起冷冽的青灰色,岸邊的蘆葦在風中搖蕩,像一片起伏的銀色波濤。刺史府內,劉子勳正對著地圖沉思,案上的燭火跳躍著,映得他年輕的臉龐忽明忽暗。這位十五歲的武陵王,眉宇間還帶著少年人的青澀,卻已在江州經營了兩年,境內百姓安居樂業,連戍邊的將士都對他心生敬服。
幾日前,從建康傳來的消息讓他坐立難安——劉子業又殺了一批宗室,連年近七旬的太宰都未能幸免。府中的參軍們勸他早做打算,可他總念著骨肉親情,覺得那位堂兄或許還有一絲理智。直到今日,府外傳來馬蹄聲,一個身著錦袍的使者帶著兩名侍衛,趾高氣揚地走進來,腰間的魚袋晃出刺目的金光。
“武陵王接旨。”使者展開明黃的聖旨,語氣裡的傲慢像針一樣紮人。劉子勳率屬官跪地接旨,卻聽那聖旨上全是些“暗通敵國”“意圖謀反”的罪名,最後一句竟是“賜鴆酒一杯,以全宗室體麵”。
府內瞬間死寂,隻有燭火劈啪作響。劉子勳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使者:“陛下為何要如此待我?我在江州安分守己,從未有過二心!”
使者冷笑一聲,從侍衛手中接過一個烏木托盤,裡麵放著一盞白玉酒杯,酒液泛著詭異的碧色,散發著淡淡的杏仁味。“陛下的心思,豈是你能揣測的?”他將酒杯往前推了推,“王爺還是快點飲下吧,免得小的們動手。”
參軍鄧琬按捺不住怒火,上前一步:“這分明是誣陷!江州上下百姓可證,王爺愛民如子,何來謀反之心?你這使者,怕是假傳聖旨!”
“放肆!”使者身後的侍衛立刻拔刀,刀刃在燭火下閃著寒光,“區區參軍也敢質疑聖命?信不信我現在就斬了你!”
劉子勳按住鄧琬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著那杯毒酒,忽然明白了——劉子業不是瘋了,是怕了。怕他在江州的聲望太高,怕他會像當年的宋文帝一樣,成為推翻暴政的旗幟。這杯毒酒,從來就不是因為“謀反”,而是因為猜忌,因為那個暴君骨子裡的怯懦。
“我若不飲呢?”劉子勳站起身,少年人的身軀在這一刻挺得筆直,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隻剩下決絕的冷光。
使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王爺以為,憑江州這點兵力,能對抗朝廷禁軍?”他示意侍衛上前,“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我們……”
話音未落,鄧琬忽然大喊一聲:“江州將士何在!”
府外瞬間響起震天的呐喊,數百名披甲將士湧入庭院,手中的長矛對準了使者和侍衛。這些人都是跟著劉子勳戍守邊疆的老兵,早就對劉子業的暴行忍無可忍,此刻見王爺受辱,個個怒目圓睜,恨不得立刻將使者碎屍萬段。
“你……你們要反?”使者嚇得後退半步,酒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毒酒濺在青磚上,冒起細小的泡沫。
劉子勳撿起地上的聖旨,當著使者的麵撕得粉碎:“劉子業弑殺宗室,荒淫無道,早已不配做大宋天子!今日我劉子勳在江州起兵,清君側,誅暴君,以安天下!”
“清君側!誅暴君!”將士們齊聲高呼,聲浪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使者和侍衛嚇得麵無人色,剛想跪地求饒,就被鄧琬下令拿下:“斬了!首級送往建康,讓劉子業看看,江州的血性!”
刀光閃過,三顆頭顱滾落在地。劉子勳看著地上的血跡,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著將士們朗聲道:“從今日起,我等不再受那暴君驅使!凡有誌之士,皆可加入我軍,共討逆賊!”
消息像野火一樣傳遍江州。百姓們聽說武陵王起兵,紛紛帶著糧食、布匹趕來參軍,連白發蒼蒼的老者都推著獨輪車,將家中僅有的存糧送到軍營。三日內,江州就集結了三萬兵馬,鄧琬親自為劉子勳披上鎧甲,全軍將士在贛江岸邊歃血為盟,誓詞聲浪滔天,連江水都為之激蕩。
“武陵王起兵”的消息傳到建康時,劉子業正在宮中看宮女們跳裸體舞。他接過奏報,起初以為是玩笑,看到使者的首級被送回時,才勃然大怒,將奏報撕成碎片:“反了!都反了!”他一腳踹翻舞池邊的酒案,玉杯碎了一地,“傳朕旨意,命豫州刺史出兵,蕩平江州!”
可旨意發出後,卻如石沉大海。豫州刺史早已對劉子業不滿,接到旨意後,非但沒有出兵,反而派人送去糧草,響應劉子勳的號召。緊接著,荊州、雍州、益州……各地藩王與刺史紛紛起兵,有的打著“擁護武陵王”的旗號,有的則直接宣稱“誅殺昏君”,短短半月,天下響應,連建康城內的禁軍將領,都開始暗中與江州聯絡。
劉子勳的檄文傳遍各州,上麵曆數劉子業“殺宗室、辱親族、淫宮女、害百姓”的罪狀,字字泣血,句句誅心。有個老秀才將檄文抄錄下來,貼在茶館的牆上,百姓們圍在一起傳閱,有人讀著讀著就哭了,有人則攥緊拳頭,恨不得立刻拿起刀槍奔赴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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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軍營裡,劉子勳看著不斷送來的軍情奏報,臉上沒有絲毫喜悅,隻有沉重的責任感。他知道,天下響應的不是他劉子勳,而是對暴政的反抗,是對太平的渴望。鄧琬為他披上戰袍,指著帳外操練的士兵說:“王爺請看,這些人都是懷著信念而來,此戰必勝!”
劉子勳點點頭,拔出腰間的佩劍,劍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傳令下去,兵分三路,直指建康!”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將士們,我們不是去奪權,是去救天下!”
大軍開拔時,贛江岸邊擠滿了送行的百姓。他們捧著酒碗,對著將士們鞠躬,有的母親將兒子托付給劉子勳,有的妻子為丈夫整理盔甲。劉子勳勒住馬,對著百姓們深深一揖:“劉某此去,定不負天下所托!”
馬蹄聲滾滾,像驚雷在大地上轟鳴。這支由百姓與義士組成的軍隊,帶著對暴君的仇恨,帶著對未來的期盼,朝著建康的方向緩緩推進。而皇宮裡的劉子業,還在對著新搶來的美女飲酒作樂,他或許永遠不會明白,當一個帝王失去了民心,縱有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天下人反抗的洪流。
冬日的第一場雪落下時,劉子勳的前鋒部隊已經抵達建康城外的采石磯。江麵上戰船密布,旗幟上的“劉”字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像一把即將刺破黑暗的利劍。城內的劉子業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連綿的營帳,第一次感到了恐懼——那不是噩夢般的虛幻恐懼,而是來自現實的、滅頂的絕望。
他想下令抵抗,卻發現身邊的侍衛早已換上了江州的軍服;他想逃,卻發現宮門早已被禁軍封鎖。城樓下傳來震天的呐喊:“誅殺昏君!還我大宋!”那聲音裡,有將士的怒吼,有百姓的呼聲,更有無數冤魂的控訴。
劉子勳在中軍帳內接到捷報時,正對著地圖沉思。鄧琬進來稟報:“建康城破,劉子業已被禁軍斬殺。”他頓了頓,補充道,“百姓們正在城外迎接王師。”
劉子勳放下手中的筆,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帳篷上,發出簌簌的聲響。他忽然想起那個被賜毒酒的清晨,想起使者傲慢的嘴臉,想起將士們歃血的誓言。這場仗,終究是打贏了,可他心中卻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沉重的悲憫——為那些死去的宗室,為那些無辜的宮女,為所有在暴政中逝去的生命。
“進城吧。”他站起身,聲音平靜,“告訴將士們,進城後不得擾民,不得燒殺,讓百姓們知道,這天下,終究是他們的天下。”
贛江的水依舊流淌,隻是不再冰冷;岸邊的蘆葦依舊搖蕩,卻仿佛染上了希望的暖色。劉子勳的軍隊踏入建康城時,百姓們夾道歡迎,有人捧著熱茶,有人燃放鞭炮,孩子們則跟在隊伍後麵,唱著新編的歌謠,歌聲裡沒有了恐懼,隻有對未來的憧憬。
這場由一杯毒酒引發的反抗,最終以暴君的覆滅告終。而劉子勳站在太極殿的台階上,看著朝陽灑滿皇宮,忽然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古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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