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壬午,公元622年
春季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改年號為天造,定都洺州。任命範願為左仆射,董康買為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右領軍;征召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竇建德時期的文武官員全部恢複原來的職位。他製定法令、處理政務,完全效仿竇建德,但作戰的勇猛果斷卻超過了竇建德。
丙戌日,同安盜賊首領殷恭邃獻出舒州,前來投降。
丁亥日,濟州彆駕劉伯通捉住刺史竇務本,獻出濟州歸附徐圓朗。
庚寅日,東鹽州治中王才藝殺死刺史田華,獻城響應劉黑闥。
秦王李世民的軍隊抵達獲嘉,劉黑闥放棄相州,退守洺州。丙申日,李世民重新奪取相州,進軍肥鄉,在洺水岸邊紮營,逼近洺州。
蕭銑戰敗後,潰散的士兵大多歸附林士弘,林士弘的軍勢再次振作。
己酉日,嶺南俚族首領楊世略獻出循州、潮州,前來投降。
唐朝使者王義童攻克泉州、睦州、建州三州。幽州總管李藝率領幾萬部下,會合秦王李世民討伐劉黑闥。劉黑闥得知後,留下一萬兵力,讓範願守衛洺州,自己領兵抵禦李藝。夜晚,劉黑闥在沙河宿營,程名振裝載六十麵戰鼓,在洺州城西二裡的河堤上猛烈敲擊,城中地麵都為之震動。範願驚慌恐懼,派人快馬報告劉黑闥;劉黑闥急忙回師,派他的弟弟劉十善和行台張君立率領一萬兵力,在鼓城攻打李藝。壬子日,雙方在徐河交戰,劉十善、張君立大敗,損失八千人。
洺水人李去惑占據城池,前來投降。秦王李世民派遣彭公王君廓率領一千五百名騎兵趕赴洺水,進城與李去惑共同守衛。二月,劉黑闥領兵返回攻打洺水。癸亥日,軍隊行進到列人縣時,秦王李世民派秦叔寶截擊,打敗了劉黑闥的軍隊。
豫章盜賊首領張善安獻出虔州、吉州等五州,前來投降,被任命為洪州總管。
戊辰日,金鄉人陽孝誠背叛徐圓朗,獻城前來投降。
己巳日,秦王李世民重新奪取邢州。辛未日,並州人馮伯讓獻城前來投降。
丙子日,李藝奪取劉黑闥占據的定州、欒州、廉州、趙州四州,俘獲劉黑闥的尚書劉希道,領兵與秦王李世民在洺州會合。
劉黑闥攻打洺水十分猛烈。洺水城池四周都有水,寬五十多步,劉黑闥在城東北修築兩條甬道兩旁有土牆的通道)來攻城;李世民三次領兵救援,都被劉黑闥阻攔,無法前進。李世民擔心王君廓守不住城池,召集各位將領商議對策,李世積說:“如果甬道延伸到城下,城池必定失守。”行軍總管郯勇公羅士信請求代替王君廓守城。李世民於是登上城西南方的高墳,用旗幟召喚王君廓,王君廓率領部下奮力作戰,衝破包圍逃出。羅士信率領二百名隨從趁機進城,代替王君廓堅守。劉黑闥晝夜猛攻,恰逢大雪,救援的軍隊無法前往,經過八天,丁醜日,城池陷落。劉黑闥一向聽說羅士信勇猛,想活捉他,羅士信言辭神色毫不屈服,於是劉黑闥殺了他,當時羅士信年僅二十歲。
戊寅日,汴州總管王要漢攻打徐圓朗占據的杞州,攻克城池,俘獲徐圓朗的將領周文舉。
庚辰日,延州道行軍總管段德操攻打梁師都的石堡城,梁師都親自領兵救援;段德操與他交戰,大敗梁師都,梁師都率領十六名騎兵逃走。唐高祖增加了段德操的兵力,讓他乘勝進攻夏州,攻克夏州東城,梁師都率領幾百人堅守西城。恰逢突厥援兵趕到,唐高祖下詔讓段德操撤軍返回。
辛巳日,秦王李世民攻克洺水。三月,李世民與李藝在洺水南岸紮營,分兵駐紮在洺水北岸。劉黑闥多次前來挑戰,李世民堅守營壘不回應,另外派遣奇兵截斷劉黑闥的糧道。壬辰日,劉黑闥任命高雅賢為左仆射,在軍中舉行盛大宴會。李世積領兵逼近劉黑闥的營寨,高雅賢喝醉了酒,單人匹馬追擊李世積,李世積的部將潘毛將他刺落馬下;高雅賢的隨從隨後趕到,把他扶回營寨,還沒到營寨就死了。甲午日,各位將領再次前往逼近劉黑闥的營寨,潘毛被王小胡活捉。劉黑闥從冀州、貝州、滄州、瀛州等地運送糧草,水陸並進,程名振率領一千多人截擊,擊沉運糧船,燒毀運糧車。
宋州總管盛彥師率領齊州總管王薄攻打須昌,向潭州征調軍糧;潭州刺史李義滿與王薄有矛盾,關閉糧倉不供給。等到須昌投降,盛彥師逮捕了李義滿,關押在齊州監獄,唐高祖下詔赦免李義滿。使者還沒到達齊州,李義滿就因憂慮憤怒死在獄中。王薄返回時,經過潭州,戊戌日夜晚,李義滿哥哥的兒子李武意捉住王薄,殺了他;盛彥師也因此獲罪被處死。
唐高祖派使者賄賂突厥頡利可汗,並且答應與突厥通婚。頡利可汗於是遣返漢陽公李瑰、鄭元璹、長孫順德等人。庚子日,頡利可汗再次派使者前來修複友好關係,唐高祖也遣返了突厥的使者特勒熱寒、阿史那德等人。並州總管劉世讓駐紮在雁門,頡利可汗與高開道、苑君璋聯合兵力攻打雁門,經過一個多月才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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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日,朝廷任命隋朝的交趾太守丘和為交州總管。丘和派司馬高士廉呈遞奏表,請求入朝,唐高祖下詔批準,派丘和的兒子丘師利前往迎接。
秦王李世民與劉黑闥相持六十多天。劉黑闥暗中出兵襲擊李世積的營寨,李世民領兵從背後突襲救援,結果被劉黑闥包圍。尉遲敬德率領壯士衝破包圍進入,李世民與略陽王李道宗趁機衝出包圍。李道宗是唐高祖的侄子。李世民估計劉黑闥糧草耗儘,必定會前來決戰,於是派人在洺水上遊修築堤壩,對守壩的官吏說:“等我與敵軍交戰時,就挖開堤壩。”丁未日,劉黑闥率領兩萬步兵騎兵向南渡過洺水,逼近唐朝軍營布陣。李世民親自率領精銳騎兵攻打劉黑闥的騎兵,打敗了他們,乘勝踐踏劉黑闥的步兵。劉黑闥率領部眾拚死作戰,從中午打到黃昏,交戰多個回合,劉黑闥的兵力難以支撐。王小胡對劉黑闥說:“智謀和力量都用儘了,應該早點逃走。”於是與劉黑闥率先逃跑,其餘部眾不知道主帥已經逃走,仍然繼續格鬥。守壩的官吏挖開堤壩,洺水洶湧而至,水深一丈多,劉黑闥的部眾大敗,被斬首一萬多級,淹死幾千人,劉黑闥與範願等二百名騎兵逃奔突厥,山東地區全部平定。
高開道侵犯易州,殺死刺史慕容孝乾。
夏季四月己未日,隋朝的鴻臚卿寧長真獻出寧越、鬱林地區,向李靖請求投降,交州、愛州一帶的交通開始打通;朝廷任命寧長真為欽州總管。
朝廷任命夔州總管趙郡王李孝恭為荊州總管。
徐圓朗得知劉黑闥戰敗,非常害怕,不知該怎麼辦。河間人劉複禮勸說徐圓朗:“有個叫劉世徹的人,他的才能謀略舉世無雙,在東部地區名聲很大,而且有非凡的相貌,真是帝王之才。將軍如果自立為王,恐怕最終不會成功;如果迎接劉世徹並擁戴他,天下可以輕易平定。”徐圓朗同意了,派劉複禮前往浚儀迎接劉世徹。有人勸說徐圓朗:“將軍被人迷惑了,想迎接劉世徹並擁戴他,劉世徹如果得誌,將軍怎麼能保住自己的地盤呢!我不敢引用古代的例子,將軍難道沒看到翟讓和李密的下場嗎?”徐圓朗又覺得這話有道理。劉世徹到達後,已經聚集了幾千名部下,在城外紮營,等待徐圓朗出城迎接;徐圓朗不出城,派人召喚劉世徹進城。劉世徹知道情況發生變化,想逃走,又擔心逃不掉,於是進城拜見徐圓朗;徐圓朗剝奪了他的全部兵權,任命他為司馬,派他去攻取譙州、杞州。東部地區的人一向聽說劉世徹的名聲,他所到之處都紛紛投降,徐圓朗於是殺了劉世徹。
秦王李世民從河北領兵,準備攻打徐圓朗,恰逢唐高祖召見他,讓他乘驛車入朝,於是李世民把軍隊交給齊王李元吉統領。庚申日,李世民到達長安,唐高祖到長樂宮迎接他。李世民詳細陳述了攻取徐圓朗的形勢,唐高祖又派他前往黎陽,會合大軍趕赴濟陰。
丁卯日,朝廷廢除山東行台。
壬申日,代州總管定襄王李大恩被突厥殺死。此前,李大恩上奏稱突厥遭遇饑荒,馬邑可以奪取,唐高祖下詔命令殿內少監獨孤晟領兵與李大恩共同攻打苑君璋,約定在二月會師馬邑;獨孤晟未能按期到達,李大恩無法單獨進軍,在新城屯兵。頡利可汗派遣幾萬騎兵與劉黑闥共同包圍李大恩,唐高祖派右驍衛大將軍李高遷救援李大恩。援軍還沒到達,李大恩的糧草就耗儘了,於是在夜晚突圍逃走,突厥出兵截擊,李大恩的部眾潰散,他本人戰死,唐高祖很痛惜。獨孤晟因罪被減免死罪,流放邊疆。
丙子日,行台民部尚書史萬寶攻打徐圓朗占據的陳州,攻克城池。
戊寅日,廣州盜賊首領鄧文進、隋朝的合浦太守寧宣、日南太守李晙一同前來投降。
五月庚寅日,瓜州土豪王乾斬殺賀拔行威,前來投降,瓜州平定。
突厥侵犯忻州,李高遷擊敗了突厥軍隊。
六月辛亥日,劉黑闥帶領突厥軍隊侵犯山東地區,唐高祖下詔命令燕郡王李藝迎擊。
癸醜日,吐穀渾侵犯洮州、旭州、疊州三州,岷州總管李長卿擊敗了吐穀渾軍隊。
乙卯日,朝廷派遣淮安王李神通攻打徐圓朗。
丁卯日,劉黑闥帶領突厥軍隊侵犯定州。
秋季七月甲申日,朝廷為秦王李世民建造弘義宮,讓他居住。李世民攻打徐圓朗,攻克十多座城池,聲威震動淮水、泗水地區,杜伏威感到害怕,請求入朝。李世民因淮水、濟水之間大致平定,派淮安王李神通、行軍總管任瑰、李世積攻打徐圓朗;乙酉日,李世民班師回朝。
丁亥日,杜伏威入朝,唐高祖請他登上禦座,任命他為太子太保,仍然兼任行台尚書令,留在長安,地位在齊王李元吉之上,以此表示對他的特彆寵愛。任命闞棱為左領軍將軍。李子通對樂伯通說:“杜伏威已經入朝,江東地區還沒有平定,我前往收集舊部,可以建立大功。”於是兩人一同逃到藍田關,被官吏抓獲,都被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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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闥到達定州,他的舊將曹湛、董康買逃亡在鮮虞縣,再次聚集兵力響應劉黑闥。甲午日,朝廷任命淮陽王李道玄為河北道行軍總管,率軍討伐劉黑闥。
丙申日,遷州人鄧士政捉住刺史李敬昂,起兵反叛。
丁酉日,隋朝的漢陽太守馮盎接到李靖的檄文後,率領部下前來投降,朝廷將他管轄的地區設置為高州、羅州、春州、白州、崖州、儋州、林州、振州八州,任命馮盎為高州總管,封為耿國公。此前,有人勸說馮盎:“唐朝剛剛平定中原,還沒能顧及邊遠地區,您管轄的二十多個州,地域比趙佗當年的地盤還要廣闊,應該自稱南越王。”馮盎說:“我家在這片土地上居住了五代,擔任州牧、太守的沒有超出我家的人,富貴已經到了極點。我常常擔心不能承擔重任,給祖先丟臉,怎麼敢效仿趙佗在一方稱王呢!”於是前來投降。從此嶺南地區全部平定。
八月辛亥日,朝廷將洺州、荊州、交州、並州、幽州設置為大總管府。
朝廷將隋煬帝改葬在揚州雷塘。
甲戌日,吐穀渾侵犯岷州,擊敗總管李長卿。唐高祖下詔命令益州行台右仆射竇軌、渭州刺史且洛生救援岷州。
乙卯日,突厥頡利可汗侵犯邊境,朝廷派遣左武衛將軍段德操、雲州總管李子和領兵抵禦。李子和原本姓郭,因討伐劉黑闥有功,被賜予李姓。丙辰日,頡利可汗率領十五萬騎兵進入雁門,己未日,侵犯並州,另外派遣兵力侵犯原州;庚申日,唐高祖命令太子李建成從幽州道出兵,秦王李世民從秦州道出兵,抵禦突厥。李子和趕赴雲中,突然襲擊頡利可汗,段德操趕赴夏州,截擊突厥的退路。
辛酉日,唐高祖對群臣說:“突厥入侵卻又請求講和,交戰與講和哪個更有利?”太常卿鄭元璹說:“交戰會加深怨恨,不如講和有利。”中書令封德彝說:“突厥依仗人多勢眾,輕視中原,如果不戰而和,是向他們示弱,明年還會再來侵犯。我認為不如攻打他們,取勝後再講和,這樣才能既顯示恩威,又樹立威信。”唐高祖聽從了封德彝的意見。
己巳日,並州大總管襄邑王李神符在汾水東岸擊敗突厥;汾州刺史蕭顗打敗突厥,斬首五千多級。
吐穀渾攻陷洮州,朝廷派遣武州刺史賀拔亮抵禦。
丙子日,突厥侵犯廉州;戊寅日,攻陷大震關。唐高祖派鄭元璹前往頡利可汗處交涉。當時,突厥幾十萬精銳騎兵,從介休到晉州,數百裡間,布滿山穀。鄭元璹見到頡利,指責他違背盟約,與他辯論詰問,頡利頗為慚愧。鄭元璹趁機勸說:“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即使奪取唐的土地,也無法居住。如今搶掠的財物都歸將士所有,可汗能得到什麼?不如撤軍,恢複和親,不必辛苦跋涉,就能坐享金幣,而且財物都歸入可汗府庫,何必拋棄多年的兄弟情誼,結下子孫後代無窮的怨恨呢!”頡利很高興,領兵返回。鄭元璹從義寧年間以來,五次出使突厥,多次險些喪命。
九月癸巳日,交州刺史權士通、弘州總管宇文歆、靈州總管楊師道在三觀山攻打突厥,擊敗敵軍。乙未日,太子李建成班師回朝。丙申日,宇文歆在崇崗鎮截擊突厥,大敗敵軍,斬首一千多級。壬寅日,定州總管雙士洛等人在恒山南麓攻打突厥;丙午日,領軍將軍安興貴在甘州攻打突厥,都取得了勝利。
劉黑闥攻陷瀛州,殺死刺史馬匡武。鹽州人馬君德獻城反叛,歸附劉黑闥。
高開道侵犯蠡州。
冬季十月己酉日,朝廷下詔命齊王李元吉前往山東討伐劉黑闥。壬子日,任命李元吉為領軍大將軍、並州大總管。癸醜日,貝州刺史許善護與劉黑闥的弟弟劉十善在鄃縣交戰,許善護全軍覆沒。甲寅日,右武候將軍桑顯和在晏城攻打劉黑闥,擊敗敵軍。觀州刺史劉會獻城反叛,歸附劉黑闥。
契丹侵犯北平。
甲子日,任命秦王李世民兼任左、右十二衛大將軍。
乙醜日,行軍總管淮陽壯王李道玄與劉黑闥在下博交戰,唐軍戰敗,李道玄被劉黑闥殺死。當時李道玄領兵三萬,與副將史萬寶不和;李道玄率領輕騎兵率先衝入敵陣,讓史萬寶率領大軍隨後跟進。史萬寶按兵不動,對親信說:“我奉皇帝手詔,淮陽王年紀輕輕,軍事事務都委托給我。如今他輕率冒進,如果和他一起進攻,必定一同戰敗覆沒,不如用他引誘敵軍,他戰敗後,敵軍必定爭相前進,我堅守陣地等待,一定能打敗敵軍。”因此李道玄獨自進軍,戰敗身亡。史萬寶領兵準備交戰,士兵都沒有鬥誌,軍隊於是大敗,史萬寶逃回。李道玄多次跟隨秦王李世民征戰,死時年僅十九歲,李世民深感痛惜,對人說:“道玄常常跟隨我征戰,看到我深入敵陣,心中羨慕效仿,才落到這個下場。”為他流下眼淚。李世民從起兵以來,前後經曆幾十場戰役,常常身先士卒,輕騎兵深入敵陣,雖然多次陷入危險卻從未被刀劍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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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士弘派他的弟弟鄱陽王林藥師攻打循州,刺史楊略與他交戰,斬殺林藥師,林士弘的將領王戎獻出南昌州投降。林士弘感到害怕,己巳日,請求投降。不久又逃到安成山洞堅守,袁州百姓聚集起來響應他;洪州總管若乾則派兵擊敗了他們。恰逢林士弘去世,他的部眾於是潰散。
淮陽王李道玄戰敗後,山東地區震動驚駭,洺州總管廬江王李瑗棄城向西逃走,各州縣都反叛歸附劉黑闥,十天之內,劉黑闥完全收複了原來的地盤,乙亥日,進軍占據洺州。十一月庚辰日,滄州刺史程大買被劉黑闥逼迫,棄城逃走。齊王李元吉畏懼劉黑闥兵力強盛,不敢進軍。
唐高祖在晉陽起兵,都是秦王李世民的謀劃,高祖對李世民說:“如果大事成功,天下都是你帶來的,應當立你為太子。”李世民跪拜推辭。等到高祖成為唐王,將領僚屬也請求立李世民為世子,高祖準備立他,李世民堅決推辭才作罷。太子李建成,性情寬厚簡約,喜好酒色打獵;齊王李元吉,有很多過失;兩人都不受高祖寵愛。李世民的功勞名聲日益顯赫,高祖常常有意讓他取代李建成,李建成內心不安,於是與李元吉合謀,共同排擠李世民,各自拉攏親信,培植黨羽。
高祖晚年寵愛很多妃嬪,有近二十位小王子,他們的母親爭相結交各位年長的王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李建成和李元吉刻意討好各位妃嬪,諂媚奉承、賄賂饋贈,無所不為,以此求得高祖的寵愛。有人說他們與張婕妤、尹德妃有不正當關係,宮廷內部隱秘,無人能查明真相。當時,東宮、各位王公、公主的府邸以及後宮親戚在長安城中橫行霸道,肆意做違法之事,官吏不敢追究。李世民居住在承乾殿,李元吉居住在武德殿後院,與皇帝寢宮、東宮晝夜通行,沒有任何限製。太子、兩位親王出入皇帝寢宮,都騎馬攜帶弓箭刀器等雜物,相遇時如同家人一般行禮。太子的命令、秦王和齊王的教令與皇帝的詔書並行,官吏不知道該聽從誰的,隻能根據收到的先後順序來決定。隻有李世民不討好各位妃嬪,各位妃嬪爭相稱讚李建成、李元吉,而詆毀李世民。
李世民平定洛陽後,高祖派貴妃等幾人前往洛陽挑選隋朝宮女,沒收府庫珍寶。貴妃等人私下向李世民索要珍寶財物,並為自己的親屬求官,李世民說:“珍寶財物都已登記上奏,官職應當授予賢能有功的人。”一律沒有答應,因此妃嬪們更加怨恨他。李世民因為淮安王李神通有功,賞賜給他幾十頃田地。張婕妤的父親通過張婕妤向高祖請求得到這些田地,高祖親手寫下詔書賞賜給他,李神通因為李世民的教令在先,不交出田地。張婕妤向高祖告狀說:“陛下賞賜給我父親的田地,被秦王奪走給了李神通。”高祖於是發怒,斥責李世民說:“我的手詔不如你的教令嗎!”有一天,高祖對左仆射裴寂說:“這個兒子長期在外掌管軍隊,被書生教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兒子了。”尹德妃的父親阿鼠驕橫跋扈,秦王府屬官杜如晦經過他的家門,阿鼠的家童幾人把杜如晦拽下馬,毆打他,打斷了一根手指,說:“你是什麼人,敢經過我家門口不下馬!”阿鼠擔心李世民向高祖告狀,先讓尹德妃上奏說:“秦王的手下欺淩我的家人。”高祖又發怒斥責李世民說:“我妃嬪的家人尚且被你的手下欺淩,更何況普通百姓呢!”李世民詳細辯解,高祖始終不相信。
李世民每次在宮中侍奉宴會,麵對各位妃嬪,想起太穆皇後早逝,沒能看到高祖擁有天下,有時會歎息流淚,高祖看了很不高興。各位妃嬪趁機暗中一起詆毀李世民說:“天下幸好無事,陛下年紀大了,隻應該安心享樂,而秦王常常獨自流淚,這是憎恨我們。陛下萬歲之後,我們母子必定不會被秦王容納,會被殺得一個不留!”於是一起哭泣,並且說:“皇太子仁愛孝順,陛下把我們母子托付給他,一定能保全我們。”高祖對此感到悲傷。從此不再有更換太子的想法,對待李世民漸漸疏遠,而與李建成、李元吉日益親近。
太子中允王珪、洗馬魏征勸說太子李建成:“秦王功勞蓋過天下,朝廷內外都歸心於他;殿下隻是因為年長位居東宮,沒有大功來鎮服天下。如今劉黑闥是潰散後的殘餘勢力,部眾不足一萬,物資糧草匱乏,用大軍進攻,勢必如同摧枯拉朽,殿下應當親自率軍攻打他來獲取功名,趁機結交山東的豪傑,或許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李建成於是向高祖請求出征,高祖答應了他。王珪是王頍的侄子。甲申日,朝廷下詔命太子李建成領兵討伐劉黑闥,陝東道大行台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各州都受李建成調度,允許他隨機行事。
乙酉日,朝廷封宗室略陽王李道宗等十八人為郡王。李道宗是李道玄的堂弟,擔任靈州總管時,梁師都派弟弟梁洛兒率領幾萬突厥軍隊包圍他,李道宗趁機出擊,大敗敵軍。突厥與梁師都勾結,派鬱射設進入原來的五原地區居住,李道宗將他驅逐,開拓疆土一千多裡。高祖認為李道宗的軍事才能如同曹魏的任城王曹彰,於是立他為任城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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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日,高祖前往宜州。
己亥日,齊王李元吉派兵在魏州攻打劉十善,擊敗敵軍。
癸卯日,高祖在富平打獵。
劉黑闥率領軍隊向南進軍,自相州以北的州縣都歸附他,隻有魏州總管田留安領兵堅守。劉黑闥攻打魏州,沒能攻克,領兵向南攻克元城,又返回攻打魏州。
十二月庚戌日,朝廷封宗室李孝友等八人為郡王。李孝友是李神通的兒子。
丙辰日,高祖在華池打獵。
戊午日,劉黑闥攻陷恒州,殺死刺史王公政。
庚申日,高祖返回長安。
癸亥日,幽州大總管李藝收複廉州、定州。
甲子日,田留安攻打劉黑闥,擊敗敵軍,俘獲劉黑闥的莘州刺史孟柱,降服六千名將領士兵。當時,山東的豪傑大多殺死官吏響應劉黑闥,上下互相猜疑,人心更加離散怨恨;隻有田留安對待官吏百姓坦然無疑,報告事情的人無論親疏,都允許直接進入他的臥室,他常常對官吏百姓說:“我和你們一起為國家抵禦賊寇,本來就應該同心協力,如果有人一定要棄順從逆,隻管砍下我的頭顱離開。”官吏百姓都相互告誡說:“田公以赤誠待人,我們應當拚死效力報答他,絕對不能辜負他。”有個叫苑竹林的人,本來是劉黑闥的黨羽,暗中懷有異心。田留安知道後,沒有揭發他,反而把他安排在身邊,托付他掌管鑰匙;苑竹林深受感動,於是真心歸順,最終發揮了作用。田留安因功被進封為道國公。
乙醜日,並州刺史成仁重攻打範願,擊敗敵軍。
劉黑闥攻打魏州未能攻克,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的大軍抵達昌樂,劉黑闥領兵抵禦,兩次布陣,都未交戰就撤兵了。魏征對太子說:“之前打敗劉黑闥時,他的將帥都被點名處死,妻兒被俘虜;所以齊王前來時,即便有詔書赦免其黨羽的罪責,眾人也都不信。如今應當全部釋放被俘人員,安撫慰問後遣送回去,這樣就能坐看他的部眾離散了!”太子聽從了他的建議。劉黑闥軍中糧草耗儘,很多人逃亡,有人還捆綁著首領前來投降。劉黑闥擔心魏州城內的士兵出城,與唐軍裡外夾擊,於是連夜逃跑。到達館陶時,永濟橋還沒建成,無法渡河。壬申日,太子、齊王率領大軍趕到,劉黑闥讓王小胡背水布陣,自己監督橋梁修建,橋一建成就率軍過河向西逃去,部眾於是大敗,丟棄兵器前來投降。唐軍過橋追擊劉黑闥,剛過去一千多騎兵,橋就塌了,劉黑闥因此得以率領幾百名騎兵逃走。
唐高祖因隋末很多戰士戰死在高麗,這一年,寫信給高麗王高建武,讓他把戰死戰士的遺體全部送回;也讓各州縣長官搜尋在中原的高麗人,遣送他們回國。高建武遵奉詔書,前後遣返中原百姓數以萬計。
武德六年癸未,公元623年
春季正月己卯日,劉黑闥任命的饒州刺史諸葛德威捉住劉黑闥,獻城投降。當時太子派騎將劉弘基追擊劉黑闥,劉黑闥被官軍追擊,奔走不停,到達饒陽時,隨從僅剩一百多人,極度饑餓。諸葛德威出城迎接,邀請劉黑闥進城,劉黑闥不肯;諸葛德威流淚堅決請求,劉黑闥才答應。到城邊集市中休息時,諸葛德威送來食物;還沒吃完,諸葛德威就領兵捉住劉黑闥,押送給太子,劉黑闥和他的弟弟劉十善在洺州被斬首。劉黑闥臨刑前歎息說:“我真該在家種莊稼,卻被高雅賢的罪過連累到這般地步!”
壬午日,巂州人王摩沙起兵,自稱元帥,改年號為進通;朝廷派遣驃騎將軍衛彥討伐他。
庚子日,任命吳王杜伏威為太保。
二月庚戌日,唐高祖前往驪山溫泉;甲寅日,返回宮中。
平陽昭公主去世。戊午日,安葬公主。朝廷下詔為她配備前後部鼓吹樂、四十名持班劍的衛士,以及武賁甲士。太常寺上奏說:“按禮儀,婦人不能用鼓吹樂。”高祖說:“鼓吹是軍樂。公主親自執掌金鼓,發動義兵輔佐完成大業,怎能和普通婦人相比!”
丙寅日,徐圓朗走投無路,與幾名騎兵棄城逃跑,被鄉野百姓殺死,他占據的地區全部平定。
林邑王梵誌派使者入朝進貢。起初,隋朝打敗林邑,將其領土分為三郡。等到中原戰亂,林邑複國,至此才開始入朝進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