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四年己巳年公元369年)
春天三月,大司馬桓溫請求和徐、兗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衝、豫州刺史袁真等人一起討伐燕國。之前,郗愔在北府任職時,桓溫常說:“京口的酒能喝,兵能用。”心裡很不想讓郗愔占著這個地方。可郗愔不懂事,還寫信給桓溫,想一起輔佐王室,請求統領自己的部隊從河上出兵。郗愔的兒子郗超是桓溫的參軍,看到這封信,把它撕碎了,重新寫了一封,信裡說郗愔自己不是當將帥的料,受不了軍旅生活,又老又病,請求找個清閒地方養老,還勸桓溫兼任自己統領的部隊。桓溫收到信特彆高興,馬上把郗愔轉任為冠軍將軍、會稽內史,自己兼任了徐、兗二州刺史。夏天四月庚戌日,桓溫率領五萬步兵騎兵從姑孰出發。
甲子日,燕主慕容暐立可足渾氏為皇後,她是太後堂弟尚書令豫章公可足渾翼的女兒。
大司馬桓溫從兗州出發討伐燕國。郗超說:“路途遙遠,汴水又淺,恐怕漕運不通。”桓溫不聽。六月辛醜日,桓溫到了金鄉,天旱,水道斷了,他派冠軍將軍毛虎生開鑿三百裡巨野澤,引汶水和清水彙合。毛虎生是毛寶的兒子。桓溫帶領水軍從清水進入黃河,戰船連綿幾百裡。郗超又說:“清水進黃河,運輸很難通。要是敵人不交戰,運輸通道又斷了,想靠敵人獲取物資也得不到,這是危險的辦法啊。不如帶領所有兵力直撲鄴城,他們害怕您的威名,肯定會望風而逃,往北回到遼、碣一帶。要是他們敢出戰,那事情就能馬上解決。如果他們想堅守鄴城,現在是盛夏,很難有成效。百姓遍布野外,都會被官府控製,易水以南肯定會乖乖投降。但恐怕您覺得這個計策太冒險,勝負難定,要是想穩妥些,就不如把軍隊駐紮在河、濟一帶,控製漕運,等物資儲備充足了,到明年夏天再進兵,雖然慢了點,但能保證成功。要是不選這兩個計策,卻讓軍隊接連北上,進攻不能速勝,後退又會缺物資。敵人會拖延時間,到了秋冬,水路更不通暢。而且北方天冷得早,士兵們穿得少,到時候擔心的就不隻是沒吃的了。”桓溫還是不聽。
桓溫派建威將軍檀玄攻打湖陸,攻下來了,抓獲了燕寧東將軍慕容忠。燕主慕容暐任命下邳王慕容厲為征討大都督,率領兩萬步兵騎兵在黃墟迎戰,慕容厲的軍隊大敗,他獨自騎馬逃回。高平太守徐翻帶著全郡投降。前鋒鄧遐、朱序在林渚打敗了燕將傅顏。慕容暐又派樂安王慕容臧統領各軍抵抗桓溫,慕容臧抵抗不住,就派散騎常侍李鳳向秦國求救。
秋天七月,桓溫駐紮在武陽,前燕兗州刺史孫元帶領家族黨羽起兵響應桓溫。桓溫到了枋頭,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評特彆害怕,商量著逃到和龍。吳王慕容垂說:“我請求去攻打他們,要是失敗了,再逃也不晚。”慕容暐就任命慕容垂代替樂安王慕容臧為使持節、南討大都督,率領征南將軍範陽王慕容德等五萬兵力抵抗桓溫。慕容垂上奏讓司徒左長史申胤、黃門侍郎封孚、尚書郎悉羅騰都隨軍出征。申胤是申鐘的兒子,封孚是封放的兒子。
慕容暐又派散騎侍郎樂嵩向秦國求救,答應把虎牢以西的土地送給秦國。秦王苻堅召集大臣在東堂商議,大臣們都說:“以前桓溫討伐我們,到了灞上,燕國不救我們,現在桓溫伐燕,我們為什麼要救他們?而且燕國也沒向我們稱臣,我們沒必要救。”王猛私下對苻堅說:“燕國雖然強大,但慕容評不是桓溫的對手。要是桓溫占領了山東,進駐洛邑,收攏幽、冀的兵力,引來並、豫的糧食,進軍崤、澠一帶,那陛下的大事就完了。現在不如和燕國聯手打退桓溫,桓溫退了,燕國也元氣大傷,之後我們再趁機奪取燕國,不是很好嗎?”苻堅聽從了他的建議。八月,派將軍苟池、洛州刺史鄧羌率領兩萬步兵騎兵救燕,從洛陽出發,到了潁川;又派散騎侍郎薑撫到燕國回複。任命王猛為尚書令。
太子太傅封孚問申胤:“桓溫兵力強大、軍隊整齊,順流直進,現在我們的大軍隻是在高岸徘徊,還沒交戰,沒看出能打敗他們的跡象,事情會怎麼樣呢?”申胤說:“以桓溫現在的聲勢,好像能有所作為,但在我看來,肯定不會成功。為什麼呢?晉室衰弱,桓溫在國內專權,晉國的朝臣未必都和他一條心。所以桓溫要是得逞了,大家都不願意,肯定會阻撓破壞他的事。而且桓溫驕傲又依仗人多,不善於應變。大軍深入,遇到可乘之機,卻反而在中途悠閒停留,不趁機進軍,想打持久戰坐收全勝。要是糧食短缺,處境困難,肯定會不戰自敗,這是必然的。”
桓溫讓前燕投降的段思當向導,悉羅騰和桓溫交戰,活捉了段思。桓溫派前趙將領李述去攻打趙、魏一帶,悉羅騰又和虎賁中郎將染乾津一起出擊斬殺了李述,桓溫的軍隊士氣大減。
當初,桓溫讓豫州刺史袁真攻打譙、梁,打開石門來通水運,袁真攻下了譙、梁卻沒能打開石門,水運之路被堵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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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燕範陽王慕容德率領一萬騎兵、蘭台治書侍禦史劉當率領五千騎兵駐紮在石門,豫州刺史李邽率領五千州兵切斷了桓溫的糧道。劉當是劉佩的兒子。慕容德派將軍慕容宙率領一千騎兵做前鋒,和晉兵相遇。慕容宙說:“晉人輕率,不敢衝鋒陷陣,卻勇於追擊撤退的敵人,應該設下誘餌引他們來。”就派兩百騎兵挑戰,把剩下的騎兵分成三隊埋伏起來。挑戰的騎兵還沒交戰就退走,晉兵追擊,慕容宙率領伏兵出擊,晉兵死了很多。
桓溫作戰多次失利,糧食又沒了,又聽說秦兵快到了,丙申日,就燒掉戰船,丟下輜重、兵器,從陸路逃跑。任命毛虎生統領東燕等四郡軍事,兼任東燕太守。
桓溫從東燕出發到倉垣,一路上鑿井取水,走了七百多裡。燕國的將領們都想追擊,吳王慕容垂說:“不行。桓溫剛撤退時很惶恐,肯定會嚴密防備,挑選精銳斷後,這時候追擊未必能成功,不如緩一緩。他們慶幸我們沒追,肯定會日夜趕路,等他們士兵疲憊不堪,再去追擊,一定能取勝。”就率領八千騎兵慢慢跟在後麵。桓溫果然加速前進。過了幾天,慕容垂告訴將領們:“可以追擊桓溫了。”就趕緊追擊,在襄邑追上了。範陽王慕容德先率領四千精銳騎兵埋伏在襄邑東麵的山澗裡,和慕容垂夾擊桓溫,又打敗了他,晉兵又死了上萬人。孫元趁機占據武陽抵抗燕國,燕左衛將軍孟高討伐並活捉了他。
冬天十月己巳日,大司馬桓溫收攏逃散的士兵,駐紮在山陽。桓溫對這次失敗感到很羞恥,就把罪名推給袁真,上奏把他免為平民,又免去了冠軍將軍鄧遐的官職。袁真認為桓溫誣陷自己,不服氣,上奏列舉桓溫的罪狀,朝廷沒回應。袁真就占據壽春反叛,投降了燕國,還請求救援,也派使者去了秦國。桓溫任命毛虎生兼任淮南太守,駐守曆陽。
燕國和秦國結好後,使者多次往來。燕散騎侍郎太原人郝晷、給事黃門侍郎梁琛相繼出使秦國。郝晷和王猛有舊交情,王猛像平時一樣接待他,問他燕國的事情。郝晷看到燕國政治混亂而秦國治理得很好,知道燕國要滅亡了,暗地裡想投靠王猛,就把燕國的實情泄露了不少。
梁琛到了長安,秦王苻堅正在萬年打獵,想召見他。梁琛說:“秦國使者到燕國時,燕國的君臣都穿朝服、備禮儀,打掃宮殿,才敢接見。現在秦王想在野外見我,我可不敢聽從!”尚書郎辛勁對梁琛說:“賓客入境,全看主人安排,你哪能自己定禮儀!再說天子出行叫‘乘輿’,所在之處叫‘行在’,哪有固定朝堂的說法!而且《春秋》裡也有臨時相遇的禮儀,為什麼不行呢!”梁琛說:“晉室綱紀混亂,天命歸向有德之人,燕、秦兩國承運而立,都受天命。之前桓溫來犯,燕危秦孤,沒法獨自保全,所以秦王才同擔憂患,結盟互助。燕國君臣盼著秦國救援,為自己國力不足讓鄰國擔憂而愧疚,對秦國使者格外恭敬。現在強敵退了,剛開始互通使節,更該重禮守義來鞏固兩國交情;要是怠慢使臣,就是輕視燕國,哪是修好的道理!天子以四海為家,所以出行叫‘乘輿’,停留叫‘行在’。但現在天下分裂,各國各有天命,怎能用‘乘輿’‘行在’來說事!禮儀中,沒約定就見麵叫‘遇’,是臨時變通的簡略禮節,哪是平時該有的待遇!我作為使臣單獨前來,確實在主人地盤上處境被動,但要是不合禮儀,我絕不同意。”苻堅於是專門設了行宮,百官按位次排列,才請梁琛入見,禮儀和燕國朝廷一樣。事後,苻堅私下宴請他,問:“燕國的名臣有誰?”梁琛說:“太傅上庸王慕容評,品德高尚又是皇親,輔佐王室;車騎大將軍吳王慕容垂,雄才大略天下第一,能抵禦外敵;其他人要麼憑文才任職,要麼靠武勇效力,個個稱職,民間沒有被埋沒的賢才。”
梁琛的堂兄梁弈是秦國尚書郎,苻堅讓典客官安排梁琛住在梁弈家。梁琛說:“從前諸葛瑾為吳國出使蜀國,和諸葛亮隻在朝堂見麵,私下從不見麵,我很仰慕這種做法。現在讓我住到私人家裡,我不敢。”最終沒去梁家。梁弈多次到賓館找他,和他同住同睡,閒聊時問起燕國的事。梁琛說:“現在兩國分立,我們兄弟各受兩國恩寵,說實話,心思各有歸屬。我想說燕國的好,怕秦國不愛聽;想說燕國的不好,又不是使臣該說的話。兄長何必問呢!”
苻堅讓太子召見梁琛。秦國人想讓梁琛拜太子,先暗示他:“鄰國的君主,和自己的君主一樣;鄰國的太子,又有什麼不同呢!”梁琛說:“天子的兒子地位和士一樣,是要他從低位慢慢升到高位。連自己父親的臣子都不敢當臣子對待,何況彆國的臣子!要是沒有純粹的敬意,禮儀講究有來有往,我並非不懂恭敬,隻是怕屈身行禮反而添麻煩。”最終沒拜太子。
王猛勸苻堅留住梁琛,苻堅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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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主慕容暐派大鴻臚溫統去任命袁真為使持節、都督淮南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宣城公。溫統還沒過淮河就死了。
吳王慕容垂從襄邑回到鄴城,威名更盛,太傅慕容評更忌恨他。慕容垂上奏:“我招募的將士舍命立功,將軍孫蓋等人衝鋒陷陣,應該受重賞。”慕容評全都壓著不辦。慕容垂多次提起,和慕容評在朝堂爭執,矛盾越來越深。太後可足渾氏一直討厭慕容垂,詆毀他的戰功,和慕容評密謀殺他。太宰慕容恪的兒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蘭建知道了,告訴慕容垂:“先下手為強,隻要除掉慕容評和樂安王慕容臧,其他人成不了事。”慕容垂說:“骨肉相殘還帶頭擾亂國家,我寧死也不忍這麼做。”不久,兩人又來報信:“他們已經下定決心,不能不早動手。”慕容垂說:“要是實在無法挽回,我寧願躲到外地,彆的就彆談了。”
慕容垂心裡擔憂,卻沒敢告訴兒子們。世子慕容令請示:“父親近來麵有憂色,是不是因為主上年幼,太傅嫉賢妒能,您功高望重,反而被猜忌?”慕容垂說:“是啊。我全力破敵,本想保全家國,沒想到功成之後,反倒無處容身。你既然懂我的心,有什麼辦法?”慕容令說:“主上昏庸懦弱,把大權交給太傅,一旦禍事發生,比射箭還快。現在要保家族、保自身,又不失大義,不如逃到龍城,辭謝罪過,等主上醒悟,就像周公去東方待罪那樣,或許能感動主上讓我們回去,這是最好的情況。要是不行,就對內安撫燕、代地區,對外懷柔各族,守住肥如的險要自保,這是其次的辦法。”慕容垂說:“好!”
十一月初一,慕容垂請求去大陸澤打獵,趁機穿便服出鄴城,準備去龍城。到了邯鄲,小兒子慕容麟——向來不被慕容垂喜歡——逃回鄴城告狀,慕容垂身邊的人大多逃跑反叛。太傅慕容評報告燕主慕容暐,派西平公慕容強率領精銳騎兵追趕,在範陽追上了。世子慕容令斷後,慕容強不敢逼近。天黑時,慕容令對慕容垂說:“本來想保龍城自保,現在事已敗露,來不及謀劃了。秦主正在招攬英傑,不如去投奔他。”慕容垂說:“現在除了這還有哪可去!”於是分散騎兵、隱蔽行蹤,沿著南山返回鄴城,藏在趙國的顯原陵。不久有幾百個獵人騎馬從四麵過來,對抗打不過,逃跑又沒路,不知怎麼辦。這時獵人的鷹突然都飛起來,眾人騎馬散去。慕容垂殺了白馬祭天,和隨從們盟誓。
世子慕容令對慕容垂說:“太傅忌賢妒能,這事發生後,人們都很憤恨。現在鄴城裡的人不知道您在哪,就像嬰兒想母親一樣,不管夷人還是漢人都這樣。要是順乎民心,趁他們沒防備襲擊鄴城,易如反掌。事成之後,改革弊政、選拔賢能,輔佐主上,安定國家、保全家族,這是大功。現在的機會不能丟,希望給我幾個人,就能辦成。”慕容垂說:“按你的計劃,成了確實是大福,不成後悔都來不及!不如往西逃,能保萬全。”兒子馬奴暗中想逃回去,慕容垂殺了他再走。到河陽,被渡口官吏阻攔,殺了官吏過河。於是從洛陽和段夫人、世子慕容令、慕容令的弟弟慕容寶、慕容農、慕容隆、侄子慕容楷、舅舅蘭建、郎中令高弼一起投奔秦國,把妃子可足渾氏留在鄴城。乙泉戍主吳歸在闅鄉追上,世子慕容令擊退了他。
當初,秦王苻堅聽說太宰慕容恪死了,暗中有吞並燕國的想法,但忌憚慕容垂的威名,沒敢動手。等聽說慕容垂來了,特彆高興,到郊外迎接,握手說:“天生賢才,必定要一起成就大功,這是自然道理。我要和你共定天下,到泰山祭天告捷,然後送你回故鄉,世代封在幽州,讓你離開故國卻不失為子的孝道,歸順我也不失事君的忠誠,不好嗎!”慕容垂道謝:“我是流亡之臣,能免罪就萬幸了。故鄉的榮耀,不敢奢望!”苻堅又欣賞世子慕容令和慕容楷的才能,都厚待他們,賞賜上萬財物,每次召見都盯著看。關中百姓早聽說慕容垂父子的名聲,都很仰慕。王猛對苻堅說:“慕容垂父子就像龍虎,是馴服不了的,要是給他們機會,就控製不住了,不如早點除掉。”苻堅說:“我正招攬英雄平定天下,怎麼能殺他們!而且他們剛來,我已經誠心接納了。普通人都不違背諾言,何況天子呢!”於是任命慕容垂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慕容楷為積弩將軍。
燕魏尹範陽王慕容德向來和慕容垂交好,還有車騎從事中郎高泰等人,都受牽連被免官。尚書右丞申紹對太傅慕容評說:“現在吳王出逃,外麵議論紛紛,應該征召他部下有賢才的人提拔,大概能消除非議。”慕容評問:“誰合適?”申紹說:“高泰是他們的領袖。”於是任命高泰為尚書郎。高泰是高瞻的侄子,申紹是申胤的哥哥。
秦國留了梁琛一個多月,才放他回去。梁琛日夜趕路,到鄴城時,吳王慕容垂已經投奔秦國了。梁琛對太傅慕容評說:“秦國人天天訓練軍隊,在陝東囤積了很多糧食。依我看,兩國和好肯定長不了。現在吳王又去投奔他們,秦國一定有圖謀燕國的打算,該早點防備。”慕容評說:“秦國怎麼會接受叛臣破壞和好呢!”梁琛說:“現在兩國分占中原,一直有吞並對方的心思。桓溫入侵時,他們是用計謀救我們,不是愛燕國。要是燕國有可乘之機,他們哪會忘本來的想法!”慕容評問:“秦主是怎樣的人?”梁琛說:“英明又果斷。”問王猛,梁琛說:“名不虛傳。”慕容評都不以為然。梁琛又告訴燕主慕容暐,慕容暐也不當回事。告訴皇甫真,皇甫真很擔憂,上奏說:“苻堅雖然不斷派使者來,其實有圖謀我國的心思,不是真的仰慕道德信義、不忘舊約。之前他們出兵洛川,加上使者不斷來,我國的險要、虛實,他們都知道了。現在吳王慕容垂又去投奔,成了他們的謀士;就像當年伍員害楚國一樣,不能不防備。洛陽、太原、壺關,都該選將領增兵力,防患未然。”慕容暐召太傅慕容評商量,慕容評說:“秦國弱小,靠我們援助;而且苻堅還算懂道理,絕不會聽叛臣的話,斷絕兩國交情。不該輕易驚擾,引發敵人的野心。”最終沒做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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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派黃門郎石越出使燕國,太傅慕容評故意向他展示奢華景象,想炫耀燕國的富足強盛。高泰和太傅參軍河間人劉靖對慕容評說:“石越說話浮誇卻眼光長遠,他不是來交好的,是來窺探我們的破綻。應該展示兵力讓他看看,挫敗他的圖謀。現在卻向他炫耀奢華,隻會讓他更輕視我們。”慕容評不聽。高泰於是稱病回鄉。
當時太後可足渾氏乾涉國政,太傅慕容評貪婪無度,賄賂公行,任用官員不看才能,手下人都心懷怨恨。尚書左丞申紹上奏說:“地方長官是治國的根本。現在的地方長官,大多不稱職,有的是行伍出身的武人,有的是嬌生慣養的貴族,既不是從鄉裡選拔的賢才,也沒在朝廷任過職。加上升降官員沒有規矩,貪婪懶惰的人不怕受懲罰,清廉的人得不到獎勵。所以百姓困苦,盜賊橫行,綱紀混亂,沒人去整頓。而且官吏太多,比前代還多,公私事務繁雜,讓人不勝其擾。燕國的戶口,是秦、晉兩國的總和,軍隊的戰鬥力,天下沒誰能比;但近來打仗卻屢戰屢敗,都是因為地方官賦稅不均,搜刮不停,士兵無論出征還是駐守都處境艱難,沒人肯拚命啊。後宮有四千多宮女,仆役侍從還不算在內,一天的花費就值萬金。士人百姓跟風,競相奢侈。秦、晉兩國雖然是僭越的政權,還能治理好自己的地盤,有吞並我們的野心,而我們上下守舊,越來越亂。我們不整頓,正是他們希望的。應該精心挑選地方官,合並官職精簡人員,安撫士兵,讓公私都滿意,抑製奢侈,節約開支,賞罰分明。這樣,桓溫、王猛都能被消滅,秦、晉兩國也能奪取,何止是保境安民啊!另外,索頭的什翼犍年老昏聵,雖然沒進貢,也成不了大患;卻派兵去遠方守衛,有害無益。不如把兵力調到並州,控製西河,南麵鞏固壺關,北麵重視晉陽,西邊敵人來就抵抗,退走就截斷他們的後路,這比守著孤城、守著沒用的地方強。”奏疏遞上去,沒被理會。
辛醜日,丞相司馬昱和大司馬桓溫在塗中會麵,商量以後的行動;任命桓溫的世子桓熙為豫州刺史、假節。
當初,燕國答應割虎牢以西的土地給秦國。晉兵退走後,燕國後悔了,對秦人說:“使者說錯話了。國家之間,分擔災禍互相救援,是常理。”秦王苻堅大怒,派輔國將軍王猛、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率領三萬步兵騎兵討伐燕國。十二月,進攻洛陽。
大司馬桓溫征調徐、兗二州百姓修築廣陵城,把鎮守地遷到那裡。當時徭役頻繁,加上瘟疫,死了十分之四五的人,百姓怨聲載道。秘書監太原人孫盛寫《晉春秋》,直書時事;大司馬桓溫看到後,發怒,對孫盛的兒子說:“枋頭之戰確實失利,但哪至於像你父親寫的那樣!這史書要是流傳出去,自然會關乎你家的安危!”孫盛的兒子趕緊下拜道歉,請求修改。當時孫盛年老在家,性格方正嚴厲,有規矩,子孫即使頭發斑白,他對待他們也很嚴厲。這時兒子們一起哭著磕頭,請求為全家百口人著想。孫盛大怒,不同意,兒子們就私下改了。孫盛之前已經寫了另一個版本,傳到國外。到孝武帝時搜求珍奇書籍,從遼東人那裡得到了這個版本,和現在流傳的版本不同,於是兩個版本都保存了下來。
太和五年庚午年,也就是公元370年:
春天正月己亥日,袁真因為梁國內史沛郡人朱憲和他弟弟汝南內史朱斌暗中勾結大司馬桓溫,殺了他們。
秦王王猛給燕荊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築寫信說:“我國現在已經封鎖了成皋的險要,阻斷了盟津的道路,百萬大軍從軹關直取鄴都,金墉城孤立無援,城下的兵力,將軍你也看到了,難道三百個疲憊的士兵能守住嗎!”慕容築害怕,獻出洛陽投降,王猛部署軍隊接受投降。燕衛大將軍樂安王慕容臧在新樂築城,在石門打敗秦兵,抓獲秦將楊猛。
王猛從長安出發時,請求讓慕容令參與軍事,做向導。出發前,王猛去見慕容垂喝酒,從容地說:“現在要遠彆了,你送我點什麼,讓我睹物思人?”慕容垂解下佩刀送給了他。王猛到洛陽後,賄賂慕容垂的親信金熙,讓他假裝成慕容垂的使者,對慕容令說:“我們父子來這裡,是為了逃死。現在王猛恨我們像仇人,不斷說我們壞話;秦王雖然表麵上對我們好,內心卻難測。大丈夫逃死最終還是免不了,會被天下人笑話。我聽說燕國近來開始後悔,主上和太後互相埋怨。我現在回燕國去,特意告訴你;我已經出發了,你也趕緊走。”慕容令懷疑,猶豫了一整天,又沒法核實。就帶著原來的部下,假裝去打獵,跑到石門投奔樂安王慕容臧。王猛上奏說慕容令反叛,慕容垂害怕得逃跑,到藍田時,被追兵抓獲。秦王苻堅在東堂召見他,安慰說:“你家國不和,來投奔我。你賢能的兒子心係故土,懷念家鄉,也是人之常情,不值得深怪。但燕國將要滅亡,不是慕容令能挽救的,可惜他白白走進了虎口。而且父子兄弟,罪不牽連,你為什麼這麼害怕,弄得這麼狼狽呢!”還像以前一樣對待他。燕人因為慕容令反叛後又回來,他父親又被秦國厚待,懷疑慕容令是間諜,把他遷到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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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司馬光說:從前周朝得到微子而推翻了商朝,秦國得到由餘而稱霸西戎,吳國得到伍員而打敗了強大的楚國,漢朝得到陳平而誅殺了項籍,魏國得到許攸而攻破了袁紹。敵國的賢才,來為自己所用,是進取的好幫手。王猛知道慕容垂心思難以捉摸,但不想想燕國還沒滅亡,慕容垂因為才能高功勞大,無罪被懷疑,走投無路才歸順秦國,沒有二心,卻馬上因為猜忌殺他,這是幫助燕國做無道的事,還堵塞了來投奔者的門路,怎麼能行呢!所以秦王苻堅以禮相待來籠絡燕國人的心,親近他們來了解燕國的情況,寵愛他們來動搖燕國的人心,信任他們來結交燕國人的感情,不算過分。王猛為什麼急於殺慕容垂,甚至用市井買賣一樣的手段,就像嫉妒慕容垂受寵而進讒言一樣,這難道是有高尚品德的君子該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