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十年乙酉年，也就是公元385年。
春天正月，前秦王苻堅設宴款待大臣，當時長安正鬨饑荒，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將領們散席後，把吃下去的肉吐出來給妻子兒女當食物。
慕容衝在阿房宮稱帝，改年號為更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賞罰全憑自己的心情。當時慕容盛才十三歲，對慕容柔說：“就算是管十個人的小頭目，也得有比那九個人強的本事才能安穩。現在中山王慕容衝）本事平平，還沒立下啥功勞，就這麼驕橫，恐怕成不了事啊！”
後秦王姚萇留下將領攻打新平，自己帶兵進攻安定，活捉了前秦的安西將軍勃海公苻珍，嶺北的城池全都投降了他。
正月甲寅日，苻堅和西燕君主慕容衝在仇班渠交戰，苻堅大勝。第二天乙卯日，又在雀桑打了一仗，再次獲勝。到了甲子日，在白渠交戰時，前秦軍隊卻慘敗。西燕軍隊包圍了苻堅，殿中將軍鄧邁等人奮力抵抗才打退敵人，苻堅才得以脫身。壬申日，慕容衝派尚書令高蓋連夜偷襲長安，攻進了南城，左將軍竇衝、前禁將軍李辯等人反擊，殺了八百個敵人，士兵們把屍體分了吃掉。乙亥日，高蓋又帶兵攻打渭北的營壘，太子苻宏在成貳壁和他交戰，大勝，斬殺三萬人。燕國安北王慕容佐和寧朔將軍平規一起攻打薊城，王永的軍隊屢戰屢敗。二月，王永讓宋敞燒毀和龍及薊城的宮殿，自己帶著三萬兵逃到壺關，慕容佐等人進了薊城。
慕容農帶兵到中山和慕容麟會合，一起攻打翟真。慕容麟、慕容農先帶幾千騎兵到承營觀察形勢。翟真遠遠看見，擺開軍隊就出來了。將領們想撤退，慕容農說：“丁零人不是不勇猛，但翟真很懦弱。咱們挑精銳部隊，朝著翟真的位置衝過去，他一跑，手下肯定散了，到時候在門口堵著打，能把他們全殺了。”於是派驍騎將軍慕容國帶一百多騎兵衝鋒，翟真真的跑了，他的手下爭著搶城門，互相踩踏，死了一多半，燕軍趁機攻下了承營的外城。
癸未日，苻堅和慕容衝在城西交戰，大勝，一直追到阿城。將領們請求乘勝進城，苻堅怕被慕容衝偷襲，就帶兵回去了。
乙酉日，前秦益州刺史王廣讓蜀人江陽太守李丕當益州刺史，守成都。己醜日，王廣帶著自己的部隊逃回隴西，投靠他哥哥秦州刺史王統，有三萬多蜀人跟著他走。
劉牢之到了枋頭。楊膺、薑讓的計謀泄露，長樂公苻丕把他們抓起來殺了。劉牢之聽說後，就駐軍不前了。
前秦平原悼公苻暉好幾次被慕容衝打敗，苻堅責備他說：“你是我最有才能的兒子，帶著大軍跟鮮卑小子打仗，卻老打敗仗，活著有啥用！”三月，苻暉又氣又恨，自殺了。前禁將軍李辯、都水使者隴西人彭和正怕長安守不住，召集西州人駐紮在韭園，苻堅召見他們，他們也不去。
慕容衝在驪山攻打前秦高陽湣公苻方，殺了他，還抓了前秦尚書韋鐘，讓韋鐘的兒子韋謙當馮翊太守，派他去招撫三輔地區的百姓。馮翊的營壘首領邵安民等人責備韋謙說：“你家是雍州的名門望族，現在卻跟著賊人做事，做這不忠不義的事，還有臉活在世上嗎？”韋謙把這話告訴了韋鐘，韋鐘自殺了，韋謙跑來投降前秦。前秦左將軍苟池、右將軍俱石子和慕容衝在驪山交戰，戰敗。西燕將軍慕容永殺了苟池，俱石子逃到鄴城。慕容永是慕容廆弟弟慕容運的孫子，俱石子是俱難的弟弟。苻堅派領軍將軍楊定攻打慕容衝，大勝，俘虜了一萬多鮮卑人回來，把他們全都活埋了。楊定是楊佛奴的孫子，也是苻堅的女婿。
滎陽人鄭燮帶著整個郡投降了東晉。
燕王慕容垂攻打鄴城，打了很久都沒打下來，打算往北去冀州，就命令撫軍大將軍慕容麟駐守信都，樂浪王慕容溫駐守中山，叫驃騎大將軍慕容農回鄴城。遠近的人聽說後，都覺得燕國不行了，心裡開始盤算要不要離開。
慕容農到了高邑，派從事中郎眭邃出去辦事，眭邃過了期限也沒回來。長史張攀對慕容農說：“眭邃是您身邊的下屬，竟敢騙您不回來，請您回軍教訓他。”慕容農沒答應，還下令準備臨時任命的文書，讓眭邃當高陽太守，把那些家在趙北的下屬都臨時任命官職派回去。一共任命了三個太守、二十多個長史，之後對張攀說：“你看得太錯了，現在哪能自相殘殺！等我往北回去，眭邃他們肯定會在路邊迎接，你等著瞧。”
樂浪王慕容溫在中山，兵力很弱，丁零人到處都是，占據了各個城池。慕容溫對將領們說：“憑咱們的兵力，進攻不夠，但防守綽綽有餘。驃騎將軍慕容農）和撫軍將軍慕容麟）的軍隊首尾相連，早晚能消滅賊人，咱們隻要囤積糧食、訓練士兵等時機就行。”於是他安撫舊部、招收新人，鼓勵農耕養蠶，不斷有百姓來歸附，各郡縣和營壘爭相送軍糧，倉庫都裝得滿滿的。翟真夜裡偷襲中山，被慕容溫打敗，之後再也不敢來了。慕容溫就派兵一萬運送糧食給慕容垂，還修建中山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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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牢之在孫就柵攻打後燕的黎陽太守劉撫，慕容垂留下慕容農繼續包圍鄴城，自己帶兵去救援。前秦長樂公苻丕聽說後，趁機派兵連夜偷襲燕軍大營，被慕容農打敗。劉牢之和慕容垂交戰，沒打贏，退守黎陽。慕容垂又回到鄴城。
呂光覺得龜茲富饒安樂，想留在那兒。天竺和尚鳩摩羅什對他說：“這是塊凶險滅亡的地方，不值得留。將軍隻要往東回去，半路上自然有能定居的福地。”呂光就設宴款待將士，商量進退，大家都想回去。於是用兩萬多頭駱駝載著外國的珍寶奇玩，趕著一萬多匹駿馬往回走。
夏天四月，劉牢之進軍到鄴城。慕容垂迎戰失敗，就解除包圍，退守新城。乙卯日，從新城往北逃。劉牢之沒告訴苻丕，就帶兵追擊。苻丕聽說後，也派兵跟著前進。庚申日，劉牢之在董唐淵追上慕容垂。慕容垂說：“秦、晉兩軍像瓦片一樣臨時拚湊，互相依靠才顯得強。打贏了就都神氣，打輸了就都潰散，根本不是一條心。現在兩軍前後跟著，還沒合兵，得趕緊打。”劉牢之的軍隊急行軍二百裡，到了五橋澤，士兵們爭著搶燕軍的輜重，慕容垂趁機伏擊，大敗晉軍，殺了幾千人。劉牢之單槍匹馬逃跑，正好前秦的救兵到了，才得以幸免。
後燕冠軍將軍宜都王慕容鳳每次打仗都奮不顧身，前後大小二百五十七戰，從沒沒立過功。慕容垂告誡他：“現在大業剛有起色，你得先保重自己！”讓他當車騎將軍慕容德的副手，來收斂他的銳氣。
鄴城裡饑荒嚴重，苻丕帶著部眾到枋頭去吃東晉的糧食。劉牢之進入鄴城駐守，收集逃散的士兵，兵力才稍微恢複些。但因為打了敗仗，被朝廷召回。
燕、秦兩軍相持了一年，幽、冀地區鬨大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城鎮蕭條。燕軍士兵很多餓死了，慕容垂禁止百姓養蠶，用桑椹當軍糧。
慕容垂準備往北去中山，讓慕容農當先鋒，之前那些被臨時任命的官吏眭邃等人都來迎接，上下關係還像以前一樣，張攀這才佩服慕容農的智謀。
東晉會稽王司馬道子喜歡專權，又被奸臣小人挑撥，和太保安有了矛盾。安想避開他，正好苻堅來求救，安就請求自己帶兵去救援。壬戌日，他出兵鎮守廣陵的步丘，修建了叫“新城”的營壘居住。
蜀郡太守任權攻下成都，殺了前秦益州刺史李丕，重新奪回益州。
新平城裡糧食和箭都耗儘了，外麵的救兵也沒到。後秦王姚萇派人對苟輔說：“我正憑著道義奪取天下，哪會仇恨忠臣呢！你隻要帶著城裡的人回長安，我隻是想得到這座城而已。”苟輔信了，帶著五千百姓出城。姚萇卻把他們包圍起來活埋了，男女老少一個沒剩，隻有馮傑的兒子馮終逃了出來，跑到長安。前秦王苻堅追贈苟輔等人官爵，諡號都叫節湣侯，任命馮終為新平太守。
翟真從承營轉移到行唐駐紮，他的司馬鮮於乞殺了翟真和翟氏族人，自立為趙王。營裡的人一起殺了鮮於乞，立翟真的堂弟翟成為首領，他的部下大多投降了後燕。
五月，西燕君主慕容衝攻打長安，苻堅親自督戰，身上滿是箭傷，血流不止。慕容衝放縱士兵殘暴搶掠，關中百姓四處逃散，道路斷絕，千裡之內看不到人煙。有三十多個堡壘，推舉平遠將軍趙敖為首領，互相結盟，冒著危險派兵送糧援助苻堅，很多人被西燕士兵殺死。苻堅對他們說：“聽說來援助的人大多沒能順利到達，這實在是忠臣的義舉。但現在賊寇戰亂太多，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解決的。白白跟著進虎口，有什麼用呢？你們該為國家保重自己，囤積糧食、訓練士兵，等待時機，也許好運最終會來，情況會好轉的！”
三輔地區被慕容衝擄掠的百姓，派人秘密告訴苻堅，請求派兵攻打慕容衝，想放火做內應。苻堅說：“很同情你們的忠誠！但我的猛士像虎豹一樣勇猛，兵器像霜雪一樣鋒利，卻被烏合之眾困住，難道不是天意嗎？恐怕隻會讓你們白白被滅族，我不忍心啊！”這些人堅持請求，苻堅才派七百騎兵去。在慕容衝營中放火的人，反而被風火燒傷，能逃脫的隻有十分之一二，苻堅設祭哭悼他們。
衛將軍楊定和慕容衝在城西交戰，被慕容衝活捉。楊定是前秦的猛將，苻堅非常害怕。因為讖書上說“皇帝走出五將山就能長久安定”，他就留下太子苻宏守長安，對他說：“上天也許想引導我出去。你好好守城，彆和賊寇爭利，我會去隴地收兵運糧給你。”於是帶著幾百騎兵和張夫人、中山公苻詵、兩個女兒苻寶、苻錦逃往五將山，向各州郡宣告，約定在冬十月救援長安。苻堅途中襲擊韭園，李辯逃奔後燕，彭和正感到慚愧，自殺了。
閏五月，任命廣州刺史羅友為益州刺史，鎮守成都。
庚戌日，後燕王慕容垂到常山，把翟成包圍在行唐。命令帶方王慕容佐鎮守龍城。六月，高句麗侵犯遼東，慕容佐派司馬郝景帶兵救援，被高句麗打敗，高句麗於是攻陷遼東、玄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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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太子苻宏守不住長安，帶著幾千騎兵和母親、妻子、宗室往西逃到下辨；百官逃散，司隸校尉權翼等幾百人投奔後秦。慕容衝進入長安，放縱士兵大肆搶掠，死的人不計其數。
秋七月，發生旱災和饑荒，井都乾了。
後秦王姚萇從故縣到新平。
苻堅到五將山後，姚萇派驍騎將軍吳忠率領騎兵包圍他。前秦士兵都逃散了，隻剩十幾個侍從在身邊，苻堅神色鎮定，坐著等他們，還叫廚師進膳。不久吳忠到了，抓住苻堅，送到新平，關在彆的屋子裡。苻宏到下辨，南秦州刺史楊璧拒絕接納他。楊璧的妻子是苻堅的女兒順陽公主，她拋棄丈夫跟著苻宏。苻宏逃到武都，投靠氐族豪強熙，借道投奔東晉，朝廷下詔把他安置在江州。
長樂公苻丕帶著三萬部眾從枋頭準備回鄴城，龍驤將軍檀玄襲擊他，在穀口交戰，檀玄兵敗，苻丕又進入鄴城。
後燕建節將軍餘岩叛亂，從武邑往北趕往幽州。慕容垂派人快馬傳令幽州將領平規：“堅守不要出戰，等我打敗丁零人後親自去討伐他。”平規卻出戰，被餘岩打敗。餘岩進入薊城，搶掠一千多戶人家後離開，占據令支。癸酉日，翟成的長史鮮於得殺了翟成出城投降，慕容垂血洗行唐，把翟成的部眾全部活埋。
太保謝安生病，請求回京城，朝廷下詔同意。八月，謝安到建康。
甲午日，東晉大赦。丁酉日，建昌文靖公謝安去世。朝廷下詔給予特殊禮儀，和大司馬桓溫過去的禮儀一樣。庚子日，任命司徒琅邪王司馬道子兼任揚州刺史、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任命尚書令謝石為衛將軍。
姚萇派人向苻堅索要傳國玉璽，說：“我按次序該當皇帝，你就成全我吧。”苻堅瞪著眼罵道：“小羌竟敢逼迫天子，五胡的次序裡，沒你羌族的份！玉璽已經送給晉朝了，你得不到！”姚萇又派右司馬尹緯勸說苻堅，請求禪讓帝位。苻堅說：“禪讓是聖賢做的事，姚萇是叛賊，怎麼能做這種事！”苻堅和尹緯交談，問尹緯：“在我朝廷裡當什麼官？”尹緯說：“尚書令史。”苻堅感歎道：“你有王猛那樣的才能，是宰相之才，我卻不認識你，難怪會滅亡啊！”苻堅自認為一生對姚萇有恩，因此特彆憤恨，多次罵姚萇求死，對張夫人說：“豈能讓羌奴侮辱我的兒女。”於是先殺了苻寶、苻錦。辛醜日，姚萇派人在新平佛寺裡勒死苻堅，張夫人、中山公苻詵都自殺了，後秦將士都為他們悲痛。姚萇想掩蓋自己的名聲，給苻堅定諡號為壯烈天王。
臣司馬光說：議論的人都認為苻堅滅亡，是因為沒殺慕容垂、姚萇，我卻不這麼認為。許劭說魏武帝是治世的能臣，亂世的奸雄。如果苻堅治國沒失正道，那麼慕容垂、姚萇都會是前秦的能臣，哪能作亂呢！苻堅滅亡的原因，是因為屢次勝利後驕傲了。魏文侯問李克吳國滅亡的原因，李克回答：“屢次作戰屢次勝利。”魏文侯說：“屢次作戰屢次勝利是國家的福氣，為什麼會滅亡？”李克回答：“屢次作戰百姓就疲憊，屢次勝利君主就驕傲，以驕傲的君主統治疲憊的百姓，沒有不滅亡的。”苻堅就是這樣啊。
苻丕在鄴城，準備往西去長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壺關，派人招苻丕，苻丕就帶著鄴城中六萬多男女往西到潞川，驃騎將軍張蠔、並州刺史王騰迎接他進入晉陽。王永留下平州刺史苻衝守壺關，自己帶一萬騎兵到晉陽會合苻丕。苻丕這才知道長安失守、苻堅已死，於是發布訃告，即皇帝位，追諡苻堅為宣昭皇帝，廟號世祖，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大安。
後燕王慕容垂任命魯王慕容和為南中郎將，鎮守鄴城。派慕容農出衘螉塞，經過凡城，趕往龍城，會合兵力討伐餘岩；慕容麟、慕容隆從信都攻占勃海、清河。慕容麟攻打勃海太守封懿，抓住他，於是駐紮在曆口。封懿是封放的兒子。
鮮卑人劉頭眷在善無打敗賀蘭部，又在意親山打敗柔然。劉頭眷的兒子羅辰對他說：“近來打仗，所向無敵，但有心腹之患，希望早做打算！”劉頭眷問：“是誰？”羅辰說：“堂兄劉顯，是個殘忍的人，一定會作亂。”劉頭眷不聽。劉顯是劉庫仁的兒子。不久，劉顯果然殺了劉頭眷自立。又準備殺拓跋珪，劉顯弟弟亢泥的妻子是拓跋珪的姑姑，把這事告訴了拓跋珪的母親賀氏。劉顯的謀主梁六眷是代王什翼犍的外甥，也派部下穆崇、奚牧秘密告訴拓跋珪，還把自己心愛的妻子和駿馬交給穆崇說：“事情泄露，就用這些證明自己。”賀氏夜裡請劉顯喝酒，把他灌醉，讓拓跋珪暗中和舊臣長孫犍、元他、羅結輕裝騎馬逃走。快天亮時，賀氏故意驚動馬廄裡的馬，讓劉顯起來查看。賀氏哭著說：“我的兒子剛才還在這兒，現在都不見了，你們誰殺了他？”劉顯因此沒立刻去追。拓跋珪於是逃到賀蘭部，投靠舅舅賀訥，賀訥又驚又喜地說：“複國以後，要想著老臣！”拓跋珪笑著說：“真像舅舅說的那樣，不敢忘記。”劉顯懷疑梁六眷泄露了他的計謀，準備囚禁梁六眷。穆崇揚言說：“六眷不顧恩義，幫助劉顯叛逆，我搶了他的妻子和馬，足以解恨。”劉顯才放了梁六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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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的堂弟、外朝大人賀悅率領部下投奔拓跋珪。劉顯大怒，要殺賀氏，賀氏逃到亢泥家，躲在供奉神像的車子裡三天，亢泥全家為她求情，才得以幸免。
原南部大人長孫嵩率領七百多家部眾背叛劉顯，準備逃往五原。當時拓跋寔君的兒子渥也聚集部眾自立，長孫嵩想歸附他；烏渥對長孫嵩說：“叛逆父親的兒子，不值得追隨。不如歸附拓跋珪。”長孫嵩聽從了他的建議。過了很久，劉顯的部下發生動亂，原中部大人庾和辰護送賀氏投奔拓跋珪。
賀訥的弟弟染乾因為拓跋珪深得人心而忌恨他，派同黨侯引七突去殺拓跋珪。代國人尉古真得知消息，告訴了拓跋珪，侯引七突不敢動手。染乾懷疑尉古真泄露了計謀，把他抓來審訊，用兩根車軸夾住他的頭，弄傷了他一隻眼睛，尉古真始終不承認，才被釋放。染乾於是出兵包圍拓跋珪，賀氏出來對染乾說：“你們想把我安置到哪裡，卻要殺我的兒子呢！”染乾羞愧地離開了。
九月，前秦主苻丕任命張蠔為侍中、司空，王永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尚書令，王騰為中軍大將軍、司隸校尉，苻衝為尚書左仆射，封西平王；又任命左長史楊輔為右仆射，右長史王亮為護軍將軍；立妃子楊氏為皇後，兒子苻寧為皇太子，苻壽為長樂王，苻鏘為平原王，苻懿為勃海王，苻昶為濟北王。
呂光從龜茲返回，到達宜禾，前秦涼州刺史梁熙謀劃關閉邊境抵禦他。高昌太守楊翰對梁熙說：“呂光剛打敗西域，兵力強盛、氣勢銳利，聽說中原戰亂，必定有奪取涼州的想法。河西地方萬裡，有十萬披甲士兵，足以自保。如果呂光走出流沙，他的勢頭難以抵擋。高梧穀口是地勢險要的關鍵之地，應該先守住那裡，斷絕他的水源，他陷入缺水困境後，我們就能輕易製服他。如果覺得那裡太遠，伊吾關也可以拒守。錯過這兩處險要，就算有張良的計謀，也沒用了！”梁熙不聽。美水令犍為人張統對梁熙說：“現在關中大亂，京城的存亡不知。呂光前來，他的意圖難以預測，將軍怎麼抵禦他？”梁熙說：“正為此擔憂，不知道該怎麼辦。”張統說：“呂光智謀過人，現在帶著想回家的士兵，趁著打勝仗的氣勢，鋒芒不易抵擋。將軍世代受朝廷大恩，一向以忠誠著稱，為王室立功，就在今天了！行唐公苻洛是皇上的堂弟，勇猛冠絕一時，為將軍打算，不如尊奉他為盟主來收攏人心，以忠義為號召統領眾豪傑，這樣呂光即使到來，也不敢有二心。憑借他的精銳兵力，向東兼並毛興，聯合王統、楊璧，集合四州的兵力，掃除叛逆，安定王室，這是齊桓公、晉文公那樣的功業啊。”梁熙又不聽，在西海殺了苻洛。
呂光聽說楊翰的計謀，很害怕，不敢前進。杜進說：“梁熙文雅有餘，洞察力不足，終究不會采用楊翰的計謀，不值得擔憂。應該趁他上下離心的時候，迅速進軍奪取涼州。”呂光聽從了他的建議。進軍到高昌，楊翰獻郡投降。到了玉門，梁熙發布檄文指責呂光擅自率軍返回，任命兒子梁胤為鷹揚將軍，和振威將軍南安人姚皓、彆駕衛翰率領五萬部眾在酒泉抵禦呂光。敦煌太守姚靜、晉昌太守李純獻郡投降呂光。呂光也發布檄文到涼州，指責梁熙沒有救援朝廷的心意，還阻止歸國的部眾；派彭晁、杜進、薑飛為前鋒，和梁胤在安彌交戰，大敗梁胤並活捉了他。於是四周山區的胡人、夷人都歸附呂光。武威太守彭濟抓住梁熙投降，呂光殺了梁熙。呂光進入姑臧，自己兼任涼州刺史，上表推薦杜進為武威太守，其餘將領僚屬也各自授予職位。涼州各郡縣都投降呂光，隻有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堅守城池不投降。呂光攻下城池抓住他們，責備索泮說：“我受詔命平定西域，而梁熙斷絕我的歸路，他是朝廷的罪人，你為什麼要依附他？”索泮說：“將軍受詔命平定西域，沒受詔命擾亂涼州，梁公有什麼罪而將軍殺了他？我隻是力量不足，不能報仇罷了，豈肯像叛逆的氐人彭濟那樣行事！君主滅亡臣子去死，本來就是常理。”呂光殺了索泮和宋皓。
主簿尉佑奸邪狡詐、陰險狠毒，和彭濟一起抓住梁熙，呂光寵愛信任他。尉佑誣陷殺害了名士姚皓等十多人，涼州人因此不滿。呂光任命尉佑為金城太守，尉佑到了允吾，襲擊並占據城池叛亂，薑飛打敗了他，尉佑逃到興城據守。
乞伏國仁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單於，兼任秦、河二州牧，改年號為建義，任命乙旃童泥為左相，屋引出支為右相，獨孤匹蹄為左輔，武群勇士為右輔，弟弟乞伏乾歸為上將軍，把他的領地劃分為武城等十二個郡，修築勇士城作為都城。
前秦尚書令魏昌公苻纂從關中逃到晉陽，前秦主苻丕任命他為太尉，封東海王。
冬十月，西燕主慕容衝派尚書令高蓋率領五萬部眾討伐後秦，在新平以南交戰，高蓋大敗，投降後秦。當初，高蓋把楊定收為養子，等到高蓋戰敗，楊定逃到隴右，又收集他過去的部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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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定、苻紹、苻謨、苻亮聽說苻丕即位，都從河北派使者來謝罪。中山太守王兗本是新平的氐人，堅守博陵，為前秦抵禦後燕。十一月，苻丕任命王兗為平州刺史，苻定為冀州牧，苻紹為冀州都督，苻謨為幽州牧，苻亮為幽、平二州都督，都晉升為郡公。左將軍竇衝占據茲川，有幾萬部眾，和秦州刺史王統、河州刺史毛興、益州刺史王廣、南秦州刺史楊璧、衛將軍楊定都從隴右派使者邀請苻丕，共同攻打後秦。苻丕任命楊定為雍州牧，竇衝為梁州牧，加授王統為鎮西大將軍，毛興為車騎大將軍，楊璧為征南大將軍，都授予開府儀同三司，加授王廣為安西將軍，都晉升為州牧。
楊定不久將治所遷到曆城，在百頃儲備糧食，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派使者來向東晉稱藩，朝廷下詔按照他自稱的名號授予官職。後來他又奪取天水、略陽的土地，自稱秦州刺史、隴西王。
繹幕人蔡匡占據城池背叛後燕，後燕的慕容麟、慕容隆一起攻打他。泰山太守任泰暗中出兵救援蔡匡，到了蔡匡營壘以南八裡的地方，後燕人才發覺。將領們因為蔡匡還沒攻下，外麵的敵人又突然到來，十分擔憂。慕容隆說：“蔡匡依仗外部救援，所以不馬上投降。現在估計任泰的兵力不過幾千人，趁他們還沒會合，攻打他們，任泰失敗，蔡匡自然會投降。”於是放下蔡匡去攻打任泰，大敗任泰，斬殺一千多人。蔡匡於是投降，後燕王慕容垂殺了他，並且血洗了他的營壘。
慕容農到達龍城，讓士兵和戰馬休整十多天。將領們都說：“殿下前來，趕路很迅速，現在到了這裡，卻久留不進兵，為什麼呢？”慕容農說：“我來得快，是怕餘岩越過山嶺搶劫，侵擾百姓。餘岩才能超不過常人，欺騙引誘饑餓的人，像烏鴉一樣聚集成群，沒有紀律。我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時間長了他的部眾就會離散，成不了事。現在這裡的莊稼成熟得好，沒收割就進軍，隻是白白消耗自己，應當等收割完畢，再去斬了他，也不過十天的時間。”不久，慕容農率領三萬步兵騎兵到達令支，餘岩的部眾震驚害怕，漸漸越城投降慕容農。餘岩走投無路，出城投降，慕容農殺了他。進軍攻打高句麗，收複遼東、玄菟二郡。返回龍城後，上奏疏請求修繕陵墓和宗廟。後燕王慕容垂任命慕容農為使持節、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諸軍事、幽州牧，鎮守龍城。調平州刺史帶方王慕容佐鎮守平郭。慕容農於是創立法規製度，行事寬鬆簡約，清理刑獄，減免賦稅徭役，鼓勵農耕養蠶，百姓富足，四方流民前後來投奔的有幾萬人。此前幽、冀二州的流民大多進入高句麗，慕容農任命驃騎司馬範陽人龐淵為遼東太守，招撫他們。
慕容麟在博陵攻打王兗，城裡糧食和箭都耗儘了。功曹張猗翻牆出城，聚集人手響應慕容麟。王兗到城上斥責他：“你是前秦的百姓，我是你的君主，你起兵響應賊人，還自稱‘義兵’，名和實反差也太大了！古人說找忠臣得從孝子家裡找，你母親還在城裡，你卻棄之不顧，我還說什麼呢！現在人們或許會認可你這點所謂的‘功勞’，但難道能忘了你不忠不孝的事嗎？真沒想到中原這樣的禮義之邦，還有你這樣的人！”十二月，慕容麟攻下博陵，抓住王兗和苻鑒，殺了他們。昌黎太守宋敞率領烏桓、索頭的部眾救援王兗，沒趕上，隻好返回。前秦主苻丕任命宋敞為平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