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慶功宴擺了整整三日。靈泉邊的空地上,弟子們架起篝火,烤肉的油脂滴在火炭上,滋滋作響。李長老被一群小輩圍著,眉飛色舞地講著斬老三時的凶險,胳膊上的繃帶纏得像朵大紅花,卻不妨礙他舉杯痛飲。蘇明長老拎著酒壇,和幾個水軍弟子劃拳,輸了的人被罰往臉上抹灶灰,引得眾人笑成一團。
蘇清月坐在淩塵身邊,手裡轉著個空酒壇,看著他將觀星閣的令牌遞給蘇明長老。那令牌在篝火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上麵的星紋與青雲宗的靈脈隱隱共鳴。
“這是觀星閣最後一件信物。”淩塵的聲音很輕,“當年我師父說,若有朝一日能蕩清蝕月教,就把它交給值得托付的人。”
蘇明長老捧著令牌,指尖微微顫抖:“淩小子,這可是觀星閣的傳承……”
“觀星閣的傳承從來不是一塊令牌。”淩塵打斷他,目光掃過篝火旁的眾人——李長老正搶過弟子手裡的烤雞腿,蘇清月的流風劍斜靠在柴堆邊,劍穗的銀鈴被風吹得輕響,“是有人願意為正義拔劍,有人肯為陌生人擋刀,是這些比星辰更亮的人心。”
篝火“劈啪”爆響,火星濺到蘇清月的衣袖上,她隨手拂去,抬頭時撞進淩塵的目光裡,突然笑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講觀星閣的故事?我可記著呢。”
“現在就講。”淩塵往火堆裡添了根柴,火焰騰起的瞬間,他仿佛看到師父坐在對麵,正用樹枝在地上畫星圖。“觀星閣最興盛的時候,不是因為能預測天象,而是能護佑一方。有年冬天,北境雪災,閣中弟子踩著雪,把儲備的糧食全分給了災民,自己嚼著樹皮……”
故事在晚風裡流淌,李長老的鼾聲、劃拳的吆喝、銀鈴的輕響,都成了最動聽的伴奏。天邊的星辰漸漸亮起來,與地上的篝火交相輝映,像極了觀星閣典籍裡記載的“天地同輝”之象。
三日後,淩塵在青雲宗後山尋到一處岩洞。洞壁上天然形成的紋路酷似星圖,他取出隕星劍,以劍為筆,將觀星閣的星衍術、鎖星陣、星移術一一刻在石壁上。蘇清月捧著《星衍殘卷》站在一旁,偶爾提醒他某個陣法的細節——那殘卷早已被她修補完整,邊角處還繡了朵流風劍穗樣式的銀鈴花。
“這裡漏了一步。”她指著“星移術”的最後一段,“我爹說,當年觀星閣的前輩用這招時,會留下半分靈力護住對方的心脈,不然容易傷著自己。”
淩塵的劍頓了頓,轉頭看她。陽光穿過岩縫落在她發梢,流風劍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隻振翅的蝶。“你怎麼知道?”
“我偷偷翻了青雲宗的古籍。”她臉頰微紅,“就……就想多了解點你的事。”
劍刃與石壁摩擦的沙沙聲裡,多了幾分細碎的笑意。等最後一筆落下,整個岩洞亮起柔和的光,石壁上的星圖仿佛活了過來,星辰的軌跡順著劍痕流動,與天際的星河流轉相應。
“這樣,就不會再失傳了。”淩塵收起劍,掌心覆在冰冷的石壁上,能感受到靈力順著紋路蔓延開,與青雲宗的靈脈連在了一起。
“那你接下來去哪?”蘇清月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去西漠。”淩塵望著洞口的方向,那裡有幾個小黑點正在揮手——李長老他們來送行了,“焚骨窟的毒素雖清,但土地得重新滋養,觀星閣的‘生星術’或許能幫上忙。”
“我跟你去。”蘇清月握緊流風劍,銀鈴叮當作響,“青雲宗的‘流風訣’能加速草木生長,正好跟你的生星術配一對。”
洞外傳來李長老的呼喊:“淩小子!清月丫頭!再不走趕不上西漠的風沙了!”
淩塵笑著應了一聲,轉身時,蘇清月遞過來一個布包,裡麵是烤得金黃的紅薯,還冒著熱氣。“路上吃。”她說。
“一起吃。”他分了一個給她,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想起了萬毒沼邊的那個傍晚,也是這樣分享著烤紅薯,看瘴氣散去,看新苗破土。
離開青雲宗的那天,靈泉的水格外清澈,倒映著並肩而行的兩道身影。隕星劍的星輝與流風劍的銀鈴交織,在石板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段未完待續的星軌。
西漠的風沙確實大,吹得人睜不開眼。但每當夜幕降臨,兩人便會在沙丘上坐下,淩塵講觀星閣的故事,蘇清月說青雲宗的趣聞,直到星辰鋪滿天空。有時,淩塵會指著某顆亮星說:“這是‘護佑星’,當年閣中弟子用生命點亮過它。”蘇清月便會接道:“那這顆就是‘流風星’,你看它總跟著護佑星轉呢。”
半年後,西漠的焚骨窟旁長出了第一叢綠芽。淩塵用生星術催發時,蘇清月的流風訣拂過,嫩芽瞬間抽出枝條,在風沙裡搖曳生姿。遠處傳來駝鈴聲,是蘇明長老派來送新典籍的弟子,駝背上還馱著李長老親手醃的鹹菜,壇子上貼著張紙條:“小子,彆光顧著談戀愛,記得給觀星閣栽幾棵樹。”
蘇清月看著紙條笑出了聲,轉頭時,卻見淩塵正望著天邊,眼神亮得像落滿了星辰。“在想什麼?”她問。
“在想,”他回過頭,眼底盛著風沙也蓋不住的光,“或許觀星閣從來就沒消失過。它變成了青雲宗的靈泉,變成了西漠的綠芽,變成了你我手中的劍,變成了所有願意守護彆人的人。”
風吹過沙丘,帶著新草的清香,遠處的駝鈴聲越來越近,像在為這個答案伴奏。石壁上的星圖還在流轉,典籍裡的文字正在新的故事裡生長,而屬於他們的篇章,才剛剛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