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重症監護室外，消毒水的氣味冰冷而刺鼻。蘇蔓隔著玻璃，望著裡麵渾身插滿管線、昏迷不醒的好友，心如刀絞。一夜的煎熬讓她麵色蒼白如紙，唯有身上那件屬於顧懷淵的寬大男士大衣，還殘留著一絲令人心安的溫暖和雪鬆氣息。
他離開了，卻留下了司機、助理和一句“這裡我會讓人守著”的承諾。這種無聲的、高效的守護，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蘇蔓心緒複雜。
接下來的幾天，蘇蔓幾乎住在了醫院。她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會麵，全身心守在林薇身邊。顧懷淵派來的護工專業而周到，減輕了她許多負擔，但他本人卻再未親自出現，隻是偶爾會讓助理來電詢問情況，語氣禮貌而疏離。
仿佛那夜在急診室外流露的片刻溫情與那個下意識的親昵動作，都隻是暴雨夜中一個恍惚的夢。
蘇蔓看著手機裡那個一次也未撥出的、屬於他的私人號碼，心頭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她發現自己竟開始期待他的出現，哪怕隻是片刻，哪怕依舊是他那副冷靜疏離的模樣。
這種期待讓她感到恐慌。她不是應該專注於思考那份合約，權衡利弊嗎？為何心思總是不受控製地飄向那個危險而複雜的男人？
第四天下午，林薇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轉入普通病房。蘇蔓稍微鬆了口氣，這才感到一陣排山倒海的疲憊襲來。她靠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幾乎要昏睡過去。
“蘇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驚醒。
她抬起頭，看見顧懷淵的助理站在麵前，手中提著一個精致的保溫袋。“顧先生吩咐給您送些吃的。”助理將保溫袋遞給她，又補充道，“顧先生還說，如果您累了，司機隨時可以送您回去休息。”
保溫袋裡的食物清淡而營養，顯然是精心準備的。蘇蔓捧著那溫熱的飯盒，感受著那份不動聲色的關懷，鼻尖莫名一酸。
“謝謝……顧先生他……”她遲疑著，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助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道：“顧先生最近在處理一件棘手的並購案，對方突然反悔，設置了很大障礙，所以脫不開身。但他很關心您和朋友的情況。”
並購案受阻？蘇蔓忽然想起前幾天在財經新聞上瞥見的模糊報道，原來與他有關。所以，他不是刻意疏離，而是真的忙於應對危機？
一種莫名的、不該有的擔憂悄然爬上心頭。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起，是安妮·李。
“蔓蔓，薇薇怎麼樣了？好點了嗎？”安妮的聲音帶著關切，隨即語氣變得有些凝重，“另外……有件事得告訴你。之前談好的那個大讚助商，星耀集團，突然要撤資。”
“什麼？”蘇蔓一驚，猛地站起身，“為什麼？合同不是都快簽了嗎？”
“具體原因還不清楚，隻說是戰略調整。”安妮歎了口氣，“這個項目前期投入很大，如果星耀撤資，我們的資金鏈會很麻煩，甚至可能……”
後麵的話安妮沒說，但蘇蔓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這不僅關係到她的心血，更關係到林薇和她剛剛看到一點曙光的未來。屋漏偏逢連夜雨，林薇的重創還未過去，事業上的打擊又接踵而至。
接下來的兩天，蘇蔓一邊照顧林薇，一邊焦頭爛額地試圖聯係星耀集團的負責人，卻處處碰壁。對方的態度異常強硬，毫無轉圜餘地。
絕望之際，她腦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星耀集團的董事長，似乎與顧懷淵此次並購案的對手公司交往甚密。這僅僅是巧合嗎？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難道是因為她與顧懷淵走得近，而遭到了對方的報複性打擊？
這個猜想讓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是那個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的掃把星。內疚和自責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傍晚，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屋，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張總，那個曾在小區門口“警告”過她的中年男人。
“蘇小姐，好久不見啊。”張總笑得油膩，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聽說你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煩？”
蘇蔓心生警惕，冷淡道：“張總有事？”
“嘖，彆這麼冷淡嘛。”張總湊近一步，壓低聲音，“我是來給你指條明路的。星耀撤資的事，我知道內情。隻要你肯……陪我去參加個私人酒會，在幾位老板麵前幫我說說話，我或許能幫你挽回這個投資。”
他話語裡的暗示露骨而惡心。蘇蔓感到一陣反胃，冷聲道：“不勞張總費心。請回吧。”
“裝什麼清高！”張總臉色一變，語氣變得尖刻，“彆以為抱上顧懷淵的大腿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他現在的麻煩大了！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你這種小情人？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我，至少……”
“閉嘴！”蘇蔓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打開房門，“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張總罵罵咧咧地走了。蘇蔓重重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屈辱、憤怒、擔憂、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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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項目破產？看著林薇醒來後麵對一片狼藉？還是……去求顧懷淵？
可他現在自身陷入商戰漩渦，她又憑什麼去求他？憑那份她尚未簽署的、標價出售自己的合約嗎？
痛苦掙紮中，她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那份冰冷的合約。一條看似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捷徑”，此刻卻像烙鐵一樣燙眼。
不。她不能。
她忽然想起顧懷淵的話——“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過去，但未來由自己選擇。”
以及——“我相信你有能力讓這五年變成一場真正的投資，而不是簡單的交易。”
她擦乾眼淚，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不能倒下，不能認輸，更不能再次將自己置於依附他人的境地。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安妮的電話：“安妮，幫我約星耀的李總明天見麵。最後一次，我親自去談。”
第二天，蘇蔓精心打扮，穿上最職業的套裝，掩去一夜未眠的憔悴，準時出現在星耀集團總部。她做好了被拒絕、被羞辱的準備，也準備了所能準備的所有說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