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上海裹挾在一片濕冷的霧氣裡。林晚——不，林凡柔站在“霓闕”後巷的陰影中，身體不住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那種熟悉的、鑽心蝕骨的渴望又開始在血管裡叫囂。
三天了。自從她倒掉最後一粒藥丸，已經整整三天。
最初的兩天，有父親手術前的緊張和石山安排的各種檢查分散注意力，她尚且能夠勉強支撐。但此刻，父親已經安然入睡，醫院的特護病房外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那種被強行壓抑的渴望便如同蘇醒的毒蛇，開始啃噬她的意誌。
“你可以的，凡柔。”她對著巷子裡潮濕的牆壁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對抗那種無處不在的空虛感，“為了父親，為了新生活...”
但身體有自己的記憶，那種被藥物點燃後又驟然剝奪的極致愉悅，化作千萬隻螞蟻在骨骼裡爬行。冷汗浸透了她的襯衫，視線開始模糊，胃部劇烈地痙攣起來。
她原本隻是想來這裡拿走最後一點私人物品——阿月去出租屋整理時漏掉的一個小首飾盒，裡麵有母親留給她的唯一一枚珍珠胸針。但現在，站在這個曾經如此熟悉的地方，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煙酒和香水混合的味道，她的腳步卻被釘在了原地。
“喲，這不是我們林大小姐嗎？”一個輕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凡柔猛地回頭，看見“霓闕”的保安隊長阿強正倚在門邊，嘴裡叼著煙，臉上帶著譏誚的笑容。
“怎麼，抱上雲南土大款的大腿，就忘了老地方了？”阿強吐出一口煙圈，慢慢走近，“陳太可惦記著你呢。”
林凡柔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我隻是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
“急什麼？”阿強攔住她的去路，小眼睛裡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趙總也在裡麵，一直念叨你呢。說你那天晚上...特彆夠味。”他的手不規矩地搭上她的腰。
“放開！”林凡柔猛地推開他，胃裡一陣翻湧。
阿強臉色一沉：“裝什麼清純？誰不知道你林晚是什麼貨色？怎麼，找到新金主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汙言穢語如同鞭子抽打在她身上。林凡柔咬緊下唇，試圖從旁邊繞過去，卻被阿強再次攔住。
“想走可以，”他壓低聲音，“幫我個小忙。302包廂有個重要客人，點名要你陪。陪好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絕不阻攔。”
“我說了，我不做了...”林凡柔的聲音虛弱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由得了你嗎？”阿強冷笑，“彆忘了，你那些精彩視頻還在陳太手裡。要是讓你那個雲南土大款看看你在趙總身下的騷樣子，你覺得他還會要你嗎？”
林凡柔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幾乎忘了那些視頻的存在——在藥物的作用下，她曾經允許陳太拍下一些“私密時刻”，美其名曰“藝術寫真”，實則是控製她的把柄。
“怎麼樣？就陪一杯酒，說幾句話。”阿強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誘哄的味道，“完了視頻我給你刪了，兩清。”
林凡柔站在那裡，內心激烈地掙紮。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轉身離開，但那種越來越強烈的生理渴望和對視頻的恐懼，讓她動彈不得。
最終，她聽見自己說：“就一杯酒。說話算話。”
“當然。”阿強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推開後門，“請吧，林小姐。”
“霓闕”內部依然喧囂如常。音樂震耳欲聾，燈光迷離曖昧。一踏入這個地方，林凡柔就感到某種熟悉的興奮感開始在血液裡蘇醒。那些被壓抑的渴望變得更加尖銳，幾乎要破體而出。
302包廂是“霓闕”最隱秘的vip房間之一。阿強推開門，裡麵煙霧繚繞，幾個男人圍坐在一起，中間的主位上坐著一個麵色蒼白、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穿著看似普通但質地精良的中式服裝。
“胡總，人帶來了。”阿強恭敬地說。
被稱作胡總的男人抬起眼，目光如冷電般掃過林凡柔，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那眼神不像趙總那樣充滿赤裸的欲望，而是某種更危險、更深入骨髓的審視。
“坐。”胡總指了指身邊的空位，聲音平淡卻不容拒絕。
林凡柔機械地坐下，身體僵硬。阿強識趣地退了出去，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聽說林小姐是這裡的頭牌？”胡總遞過來一杯酒，手指修長蒼白，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苟。
“我...已經不做了。”林凡柔沒有接那杯酒。
胡總微微一笑，那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可惜了。像林小姐這樣的美人，不該被埋沒。”
旁邊一個胖男人湊過來，滿臉諂媚：“胡總好眼光！林小姐可是我們‘霓闕’的招牌，多少老板一擲千金就為和她跳支舞呢！”
林凡柔認出那是“霓闕”的老板錢總，平時從不輕易露麵，此刻卻對這位胡總畢恭畢敬，可見對方來頭不小。
“是嗎？”胡總的目光依然鎖定在林凡柔臉上，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那我倒是要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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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總立即會意，推了林凡柔一把：“還不給胡總倒酒？傻坐著乾什麼！”
林凡柔勉強拿起酒瓶，手卻不聽使喚地顫抖，酒液灑出了杯外。
“對、對不起...”她慌忙放下酒瓶，拿出紙巾擦拭。
胡總輕輕按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冰涼，觸感如同冷血動物。
“林小姐似乎很緊張？”他靠近一些，聲音壓低，“還是...需要點什麼助興？”
林凡柔猛地抬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做什麼的了——那種氣質，那種眼神，她曾在某些特彆“高端”的客人身上見過。他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提供著比酒精和性更令人沉迷的“快樂”。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她試圖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胡總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的銀質盒子，打開，裡麵是幾顆晶瑩剔透的粉色膠囊，比她平時吃的藥丸更加精致，散發著一種奇異的甜香。
“最新產品，‘極樂天堂’。”胡總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隻要一粒，就能讓你忘記所有煩惱，體驗到無上的極樂。想試試嗎？”
那香氣鑽入鼻腔，喚醒了她身體裡每一個細胞的記憶。渴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她虛弱地抗拒著，眼睛卻無法從那些膠囊上移開。
“彆客氣嘛，林小姐。”錢總在一旁幫腔，“胡總可是難得看得起人，這可是好東西，外麵想買都買不到！”
胡總取出一粒膠囊，放在林凡柔麵前的桌上：“就當交個朋友。”
林凡柔的視線模糊了。父親的病容、石山深沉的眼睛、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一切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隻有眼前這粒粉色膠囊如此清晰，散發著無法抗拒的誘惑。
隻要一粒，就能擺脫這種痛苦。隻要一粒，就能飛上雲端...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伸向那粒膠囊。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猛地推開。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一個冷峻的聲音響起。
林凡柔如同被冷水澆頭，猛地縮回手，驚恐地看向門口。
石山站在那裡，麵色如冰。他換了一身深色西裝，襯得身形更加挺拔，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是他眼中凜冽的寒意。
胡總的眼睛微微眯起，首次露出一絲驚訝：“石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彼此彼此。”石山邁步走進包廂，目光掃過桌上的銀盒，眼神更加冰冷，“胡老板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從雲南做到上海來了。”
胡總輕笑一聲，收起銀盒：“混口飯吃而已，比不上石先生家大業大。”
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仿佛有無形的刀光劍影在交鋒。錢總和其他人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石山走到林凡柔身邊，伸手將她拉起來：“我們該走了。”
“等等。”胡總出聲阻止，“我和林小姐的事還沒談完。”
石山轉身，與胡總對視：“凡柔的事就是我的事。胡老板有什麼指教，可以直接找我。”
“凡柔？”胡總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叫得真親切。沒想到石先生也好這口？不過據我所知，林小姐可是‘霓闕’的...”
“她是誰不重要。”石山打斷他，聲音冷硬，“重要的是，從現在起，她與我有關。任何人想找她麻煩，就是與我為敵。”
包廂裡一片死寂。胡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石先生這是要與我為敵？”他輕聲問，聲音裡帶著威脅。
“如果必要的話。”石山毫不退讓。
兩人對峙片刻，胡總突然又笑了起來，隻是笑意未達眼底：“誤會，都是誤會。我怎麼會與石先生為敵呢？既然林小姐是石先生的人，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眼神卻如同毒蛇般陰冷。
石山不再多言，拉著林凡柔轉身離開。她的手在他掌中冰冷而顫抖。
走出包廂，穿過喧囂的舞池，一路上無數目光投來，有驚訝，有好奇，有嫉妒。林凡柔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隻覺得羞愧難當。
為什麼偏偏讓他看見這一幕？為什麼她總是抵抗不了誘惑？
走出“霓闕”大門，夜晚的冷風讓她打了個寒顫。石山鬆開她的手，麵色陰沉得可怕。
“我...”林凡柔試圖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石山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