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的手像是失去了控製一般，不停地顫抖著，連帶著碗裡的魚湯也跟著一起晃動起來，蕩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一幕，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頓簡單的農家飯，原本應該是輕鬆愉快的，但此刻的王師傅卻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並不是因為飯菜不好吃，而是周振華所展現出來的種種行為，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以至於讓他這個見多識廣的國營飯店大廚，都開始對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產生了懷疑。
再看那隻大黃狗，它正慢條斯理地舔著陶碗裡的魚湯，每一口都咀嚼得極為認真，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味的佳肴。月光灑在它的身上，將它的皮毛映照得如同綢緞一般，泛著淡淡的光澤。而在它的脖頸處，隱約還能看到幾道陳年的疤痕，那是它曾經與野獸搏鬥時留下的痕跡，就像是它的勳章一樣。
然而，就是這樣一隻看起來凶猛無比的大黃狗，此刻卻溫順得像一隻家貓。它甚至會在舔食的間隙，抬起頭來看看主人，那眼神中似乎還透著某種人性化的關切，讓人不禁感歎這動物的靈性。
“這黃狗……”王師傅忍不住壓低聲音，仿佛生怕被那隻黃狗聽到一般，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疑惑和難以置信，“莫不是……”
周振華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王師傅的異樣，他用筷子指了指院牆外的山林，解釋道：“就是一隻普通土狗，也就是中華田園犬。之前和野獸，也和一些人販子搏鬥，受了些傷。”
然而，王師傅的注意力完全被那隻黃狗吸引住了。他的筷子“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因為就在這時，他分明看見大黃聽到主人說話時，耳朵靈巧地轉了轉，似乎在表示它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不僅如此，大黃還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讚同的嗚咽聲，這聲音雖然微弱，但在這寂靜的夜晚卻顯得格外清晰。
更讓王師傅感到詭異的是，大黃腹部那道本該致命的傷疤，在月光下竟然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螺旋狀紋理，就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縫合的痕跡。這道傷疤與普通的傷口截然不同，它看起來既不像是自然愈合的，也不像是經過手術縫合的，反而更像是一種超自然的現象。
小灰灰的進食方式實在是太獨特了！這隻體型巨大的藏獒，竟然像貓一樣用前爪按住魚骨，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魚肉從骨頭上剔下來吃。它那灰藍色的毛發根根分明，仿佛每一根都有著自己的生命。當夜風輕輕吹過，小灰灰的毛發微微浮動，竟隱約形成了類似藏傳佛教唐卡上的祥雲紋路，讓人不禁感歎大自然的神奇。
就在小灰灰抬頭喝水的瞬間，王師傅突然瞥見它的瞳孔中閃過一抹鎏金色的光暈，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這隻藏獒內心深處的某種神秘力量。
"這藏獒……"王師傅驚訝得合不攏嘴。
周振華似乎對小灰灰的表現習以為常，他輕描淡寫地往火塘裡添了根柴，然後說道：“這就是隔壁老書記家的狗，暫時放在我們這兒寄養。”接著，他又補充道，“這狗可厲害了，它不僅跟野獸搏鬥過，還同人販子搏鬥過，保護過小學生呢。”
聽到這裡，王師傅對小灰灰的敬意油然而生，他不禁對這隻看似平凡卻又充滿傳奇色彩的藏獒肅然起敬。
火苗"劈啪"爆出個火星，映得小灰灰的獠牙寒光凜凜。王師傅突然意識到，這哪是什麼溫順大狗——它每次吞咽時頸部肌肉的律動，分明是能輕易咬碎野豬喉骨的力道；它看似隨意的坐姿，實則時刻保持著能瞬間暴起的姿態。這樣一頭猛獸，此刻卻像忠仆般守護在周振華腳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樹上的蒼穹。王師傅偶然抬頭，正撞上海東青琥珀色的豎瞳。那一瞬間他如墜冰窟——猛禽眼中閃過的分明是超越獸類的智慧光芒。它梳理羽毛的動作突然定格，翼展在月光下投出的陰影，竟詭異地形成個持弓獵人的輪廓。
"它們..."王師傅的嗓音乾澀得像是三天沒喝水，"真的隻是動物嗎？"
周振華笑而不答，隻是輕輕吹了聲口哨。大黃立刻叼來他的旱煙袋，小灰灰用爪子推過火柴盒，蒼穹則俯衝而下，翅膀扇起的風精準地點燃了灶膛裡將熄的餘火。三雙非人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同時折射出妖異的金綠色反光。
王師傅的茶杯"咣當"翻倒，深褐色的茶湯在木桌上蜿蜒成奇怪的符文形狀。他突然想起內蒙古草原上老薩滿說過的話——有些人生來就帶著"敖爾敦"，那是能讓萬物臣服的天賜之力。
夜風穿過老槐樹的枝椏，發出類似誦經的沙沙聲。王師傅這才驚覺，整個院子裡的生命——包括牆角那叢隨風搖曳的野薄荷——都在以某種神秘的頻率輕輕擺動，仿佛在向端坐火塘前的周振華朝拜。
這個發現讓他胃部痙攣起來。那碗吃下肚的魚湯突然在體內發起熱來，像是吞下了整條山澗的靈氣。王師傅恍惚看見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細小的冰晶，每一粒裡都映照著周振華被火光勾勒的側臉。
"時候不早了。"周振華突然起身，驚飛了王師傅腦海中那些荒誕的聯想。大黃立刻叼來他的外套，小灰灰則用頭頂開吱呀作響的院門。蒼穹落在貨車頂上，銳利的爪子輕鬆刺穿了帆布車篷——這分明是在催促客人離開。
王師傅幾乎是落荒而逃。當他發動貨車時，後視鏡裡映出的最後一幕，是周振華站在滿月下，三隻"寵物"以完美的等邊三角形姿態護衛在他身邊。月光為他們的輪廓鍍上銀邊，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幅古老的圖騰畫卷。
貨車開出三裡地，王師傅的心臟還在狂跳。他鬼使神差地摸出臨走前周振華塞給他的布包——裡麵是幾顆曬乾的山莓。黑暗中，那些本該乾癟的果實居然泛著詭異的熒光，照亮了駕駛室裡那張蓋著紅星飯店公章的特聘合同。
王師傅突然笑出了聲。他終於明白，自己那點小心思在對方眼裡，恐怕就像孩童過家家般幼稚可笑。那個年輕人哪裡需要什麼工作？他分明就是這座山的化身，是那些神秘生靈選中的守護者。
夜梟的啼叫聲從遠處傳來，竟有七分像周振華那聲意味深長的口哨。王師傅握緊方向盤，決定把這個夜晚看到的一切，連同嘴裡殘留的魚湯異香，永遠鎖在記憶最深處。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反而活不長久——這是山裡人不用言說的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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