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的筷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兀地懸停在半空中,那滴油仿佛也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順著鮮嫩的魚肉緩緩滑落,最終精準無誤地滴落在桌下大黃仰起的鼻尖上。
這隻毛色油亮的黃犬,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天降甘霖”,竟然沒有絲毫的慌亂,它不緊不慢地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鼻尖,將那滴油卷入口中,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端坐起來,那坐姿,簡直比等待檢閱的士兵還要標準,它的尾巴在泥地上有節奏地擺動著,劃出一個個規則的半圓,仿佛在向人們展示著它的優雅與從容。
然而,真正讓人驚歎不已的,還得是旁邊那隻體型碩大的藏獒“小灰灰”。按常理來說,這種猛犬應該是凶悍無比、野性難馴的,但此時此刻的“小灰灰”,卻完全顛覆了人們對它的固有印象。它同樣乖巧地蹲坐著,吐著舌頭,那模樣,活脫脫就是一隻溫順的大綿羊,與它那威猛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王師傅的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發出了一聲略帶遲疑的感歎。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在兩條狗和樹梢上的蒼穹之間來回遊移著,似乎想要從這三者之間發現一些隱藏的聯係或者解釋。
這三條生命,一條是體型龐大、威風凜凜的藏獒,一條是毛色斑駁、略顯成熟的老黃犬,還有那高不可攀的蒼穹,它們之間看起來毫無關聯,但此刻卻展現出了驚人的一致性——不爭不搶,安靜等待,甚至連它們眼神中的期待都保持著一種克製的默契,仿佛都在遵循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規則。
周振華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隨手將幾塊魚骨和剩飯拌進了兩個粗陶碗裡,發出了輕微的“哐哐”聲。
大黃和小灰灰的耳朵像是被這聲音驚動了一般,突然間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同時直直地豎了起來,就好像它們能夠聽懂這聲音背後的含義似的。然而,儘管它們的耳朵已經做出了反應,但它們的身體卻依然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挪動的跡象,仿佛是兩座雕塑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的一切都顯得異常安靜,隻有那輕微的呼吸聲和偶爾傳來的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就在這時,周振華輕輕地“嘖”了一聲,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異常清晰,仿佛是在這寂靜的環境中劃開了一道口子。
這兩聲清脆的“嘖”聲,就像是某種神秘的信號,打破了原本的僵局。兩條狗像是得到了某種許可一般,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它們邁開了腳步,朝著各自的食盆走去。
藏獒的步伐顯得格外沉穩,它的每一步都像是經過了精確的測量,每一步都穩穩當當,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慌亂。它的步伐緩慢而有力,仿佛它對自己的行動有著絕對的自信和掌控力。
相比之下,成熟黃犬的步伐則稍微顯得有些急切。它的腳步雖然也很穩健,但明顯比藏獒要快上一些,似乎它對食物的渴望更為強烈。不過,儘管如此,它還是保持著一定的克製,並沒有因為急切而失去應有的風度。
更讓人驚訝的是,藏獒竟然等成熟的黃犬先開動後,才緩緩地低下頭,開始進食。它粗壯的尾巴在月光下劃出了一道溫順的弧線,與它那威猛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連吃飯都講究先來後到?"王師傅的眉毛幾乎要飛進發際線裡。他見過軍犬基地的訓練,可那需要專業馴導員和大量零食獎勵。而眼前這一幕,更像是動物們發自內心對主人的敬重。
樹梢突然傳來撲棱聲。蒼穹如銀色閃電般俯衝而下,精準地落在周振華肩頭,銳利的爪子甚至沒在粗布衣服上留下抓痕。王師傅這才注意到,猛禽的腳踝上係著條細若發絲的紅繩——不是束縛用的皮套,倒像是某種裝飾。
"它...它們..."王師傅的筷子在魚碗和動物們之間來回指點,組織語言的能力徹底崩潰。作為城裡人,他見過太多寵物犬拆家、猛禽傷人的糟心事。可周振華的動物們展現出的,是近乎通人性的教養與忠誠。
周振華伸出手指,輕輕地撓了撓蒼穹的下巴,那隻猛禽立刻發出了一陣咕嚕聲,仿佛在回應他的撫摸。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周振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輕聲說道:“山裡的野物啊,隻有懂得規矩,才能活得長久。”他的語氣很隨意,就像是在談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就是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站在一旁的王師傅感到一陣寒意從後頸升起。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猛禽和黃犬,心中暗自驚歎:這哪裡是馴獸啊?這簡直就是把那些野性難馴的猛禽凶犬,養成了知禮守序的“山野紳士”!
就在這時,月光下的大黃突然抬起頭來,它那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金芒,猶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短暫而耀眼。王師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大黃的背毛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隱約呈現出一個太極圖案。
王師傅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隻看似普通的黃犬,身上竟然隱藏著如此玄妙的細節。而更讓他驚訝的是,小灰灰在一旁看似笨拙地踱步,但每一步都恰好避開了地上的螞蟻隊伍,仿佛它能夠感知到這些小生命的存在一般。
這些細微之處的玄機,讓王師傅突然想起了老輩人常說的一句話:“物似主人形。”他不禁開始思考,周振華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將這些動物訓練得如此通人性呢?
“老弟啊……”王師傅端起桌上的涼茶,“咕咚咕咚”地往嘴裡灌了幾口,仿佛這樣就能把剛才受到的驚嚇給壓下去似的。
“你這哪是農家小院啊,分明就是臥虎藏龍的……的……”王師傅的話突然卡殼了,他的目光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了一樣,直直地盯著院子裡的某個角落。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一隻體型巨大的海東青正安靜地趴在那裡,慢條斯理地舔著自己的爪子。這隻海東青渾身的羽毛烏黑發亮,猶如墨玉一般,隻有頭頂和翅膀的尖端點綴著幾縷潔白的羽毛,宛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它的眼睛又大又圓,透著一股威嚴和冷漠,此刻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斜睨著王師傅,那神態竟然和周振華婉拒高薪邀請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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