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鏡下,那粒鹽漬結晶泛著微光,邊緣呈六棱狀,與淮南粗鹽的不規則碎粒截然不同。陳墨指尖輕壓紙麵,未動聲色,隻將賬本合攏,放入鐵櫃底層。
他轉身推開書房暗門,步入密室。油燈映照下,三排鐵櫃靜立如陣。他取出千機閣最新呈報的雇工輪值表,目光停在“冶鐵坊夜班”一欄。兩名新錄雜役,姓名陌生,籍貫標注“徐州”,但筆跡與登記簿前幾日的工頭手書相比,運筆過快,捺角虛浮。
“查這兩人入莊憑證。”他將名冊遞出。
柳如煙已在門外候著,金步搖換作銀簪,袖口微皺,顯是剛從外務歸來。她接過名冊,低聲回:“昨夜商會檔案房遭潛,撬櫃者用的是細鐵條,手法老練,非尋常竊賊。千機閣追查三街,線索斷於西市陶坊。”
“陶坊?”陳墨眉峰微動。
“城西廢棄窯場,原屬官窯,三年前停燒。近兩日有樵夫見夜間冒煙,但無人進出。”
陳墨踱至牆邊地圖,指尖劃過城西窪地。“此處地勢低,排水不暢,若藏人,必設暗道。讓耶律楚楚放隼。”
柳如煙領命而去。
半個時辰後,追風隼自高空盤旋而下,爪下抓著一撮濕土。李青蘿取來銀針一探,針尖微藍。“土中有硝石與硫磺混合物,還有微量鹽粒,結晶形態與賬本上的一致。”
陳墨目光沉下。“不是偶然帶入。是有人借夜班之便,將外鹽混入記錄用墨,留下標記。”
他當即召來慕容雪。她立於廊下,正調試一具梅花連弩,機括無聲滑動。聽罷陳墨所言,她收弩入匣,隻道:“我帶十名精銳,今夜布陣窯場外圍。若有人突圍,箭不需見血。”
“不打草驚蛇。”陳墨道,“先讓一人進去。”
柳如煙已安排妥當。一名曾為陶工的落魄衙役混入窯場,假稱尋宿。他帶回消息:窯口深處有暗梯,通地下密室,內有六人輪守,口令每兩刻一換,以敲擊窯壁次數為號。
當晚三更,風向轉北。
慕容雪率隊潛至窯場外圍,將連弩固定於樹冠,以細鐵絲串聯機關,一旦有人觸動繩索,箭陣即發。楚紅袖則帶人於遠處丘陵架起改裝投石機,陶彈內裝迷香與磷粉,隻待信號便投射入窯。
陳墨親率護莊隊埋伏於主入口百步外。
子時剛過,窯頂天窗忽有微光閃動。柳如煙伏在坡後,吹響短笛。一聲,兩聲,三聲——接頭暗號。
投石機驟然啟動,三枚陶彈劃破夜空,砸入窯口,碎裂聲悶響如雷。白煙迅速彌漫,夾雜著刺鼻香氣,順風灌入地窖。
片刻後,窯內人聲躁動,腳步雜亂。一道黑影從側門竄出,剛躍上土坡,腳下一絆,鐵絲觸發,三支短箭破空而至,釘入其肩背。那人慘叫未出,已被拖入暗處。
主入口處,陳墨揮手,護莊隊迅速推進。窯內守衛已倒伏大半,餘者掙紮起身,卻被煙霧熏得視線模糊。陳墨率人直撲暗梯,沿石階而下。
地窖深處,火把搖曳。牆上刻著大幅地圖,正是陳氏莊園周邊地形,標注多處水源與工坊位置。北牆另有一圖,細致描繪金穗稻田水渠,七處節點以紅點標記,旁書“爆破”二字。
陳墨目光一冷。
密室角落,一名魁梧男子正欲吞下藥丸,被慕容雪一箭射落。她躍入室內,連弩抵其咽喉。“再動,下一箭穿喉。”
男子麵如鐵石,不語。
陳墨上前,從腰牌夾層取出一枚銅牌——正是苦力昨夜從地窖入口拾得之物,上刻狼頭紋樣。他將其置於案上,推至對方麵前。
“你認得這個。”
男子瞳孔微縮。
“突厥可汗已將你列為棄子。”陳墨聲音平靜,“李氏商船三日前在登州被扣,你主子連救都不敢救。你還替誰守口?”
男子咬牙,仍不言語。
李青蘿提藥箱而入,取出銀針,三針刺入其頸側與腕脈。片刻後,男子呼吸急促,額角滲汗。她又點燃一爐曼陀羅花霧,青煙繚繞,男子眼神漸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