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那半張燒毀的賬頁邊緣,焦痕如枯葉脈絡般蔓延。陳墨將紙頁投入燈焰,未等它燃儘便轉身走向門外。炭灰飄落時,傳令兵已在帳前候了片刻。
“草原來人,說有要事求見。”
陳墨腳步一頓:“什麼人?”
“披羊皮袍,手持骨杖,自稱是巫醫首領,帶了長老會的信物。”
他抬眼望向北方夜空,鷹影掠過月輪。片刻後,他點頭:“帶進來,隻準一人入帳。”
帳簾掀開,那人佝僂著走進,腳步僵硬得不像常年行走風沙的薩滿。他雙手捧出一枚刻滿圖騰的石牌,遞到案前。陳墨沒接,隻掃了一眼,便看向站在側旁的李青蘿。
她已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對方指尖——微微抽搐,指甲泛青,像是被某種藥引滯住了氣血。
“這信物是真的。”陳墨終於開口,“但你不是自己來的。”
巫醫首領喉嚨動了動,聲音乾澀:“我……奉命獻圖。”
李青蘿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脈搏紊亂,跳得極深,仿佛被什麼東西壓著節奏。她低聲對陳墨說:“有人封了他的神識,他在說彆人想讓他說的話。”
陳墨不動聲色:“你能解?”
“七針可試。”她取出銀針包,解開三層布巾,“但若中途斷氣,我不負責。”
“準。”陳墨退後兩步,靠在案邊,“動手。”
李青蘿點燃一爐熏香,煙霧微藍,帶著曼陀羅特有的苦味。她讓巫醫坐下,先以拇指壓其百會穴,察覺皮膚下有細小凸起,似有異物埋藏。隨即取最細一針,輕輕刺入。
那人猛地一顫,卻沒有叫喊。
第二針落於神庭,第三針紮進風池。每下一針,他的呼吸就亂一分。當第四針刺入耳後翳風穴時,他突然睜眼,瞳孔縮成一點,口中吐出含混音節,像是某種咒語。
慕容雪立在帳外,聽到動靜立刻握緊腰間連弩機括。她朝左右衛兵打了個手勢,二十名甲士無聲散開,隱入營帳間隙。
帳內,李青蘿額角滲汗,手卻穩如磐石。第五、第六針接連落下,直透腦後雙側絡卻穴。最後一針懸於印堂之上,她停頓三息,猛然刺入。
巫醫首領仰身倒地,喉中發出嗚咽般的長音。緊接著,他劇烈抽搐起來,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李青蘿迅速從耳墜取出一顆藥丸塞入其口,又用銀簪撬開牙關,防止咬舌。
約半盞茶工夫,他喘著粗氣坐起,眼神清明了許多。
“你是誰?”李青蘿問。
“阿古爾……十三部大薩滿。”他聲音嘶啞,“你們……救了我?”
“是誰控製你?”
“三皇子的人。”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他們抓了我的兒子,在血池裡種蠱。每次我說錯一句話,他就痛得在地上打滾……我被迫散布謠言,說你們的新醫院是奪魂之所,用藥之人會變成行屍……”
陳墨緩緩走近:“你還做過什麼?”
“我在北境六鎮埋過毒囊,隻要一點火星就能釋放瘴氣;我還偽造過疫病記錄,讓百姓不敢靠近官醫署……”他忽然抬頭,眼中含淚,“但我從未想過真的害人!我隻是想保住我的孩子!”
陳墨沉默片刻,從案底取出一個木匣,推至桌前。裡麵是一張殘頁,上麵殘留著彙款憑證和半個私印。
“認得這個嗎?”
阿古爾盯著那印記,臉色驟變:“這是三皇子的暗璽!他們用這筆錢在塞外定製兵器模具,名義上說是支援我們,實則要把草原變成他們的兵工廠!”
“你現在信了嗎?”陳墨問。
“我信。”他重重叩首,“我願交出突厥主力行軍路線圖,隻求你們救我族中子弟。”
“我可以派兵護送你回去。”陳墨道,“並協助突襲拘禁之地。”
“但他們會在路上殺我滅口。”阿古爾搖頭,“我知道他們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