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麵那道火光熄滅不過半炷香,城樓上已聚起一片肅殺氣息。陳墨站在沙盤前,指尖停在陰山隘口的位置,目光未動。
“不是我們的信號。”慕容雪低聲道,手中令旗尚未收回,“追風隼沒應召,金翅雕也沒異動。”
完顏玉從鷹架疾步而來,皮囊未解,聲音壓得極低:“空營,隻燒了堆柴。十裡外無馬蹄印,也沒有人跡。”
陳墨緩緩抬頭,看向南門方向。風裡傳來車輪碾過碎石的悶響,一隊商旅正緩緩靠近關卡,打著李氏鐵鋪的旗號。
“說是送農具來的。”完顏玉補充,“領頭的穿青緞袍,舉止規矩,但車軸間距比尋常大了兩寸。”
陳墨沒答話,隻朝耶律楚楚點了點頭。
她立刻揚手,金翅雕振翅而起,貼著城牆低飛。其餘幾隻鷹隼分散盤旋,影子掠過商隊頭頂。隊伍中一人下意識抬袖遮臉,動作細微,卻已被盯住。
追風隼猛然俯衝,利爪劃過那人臉頰,帶出一道血痕。他悶哼一聲,抬手去捂,紫紅色胎記赫然暴露在火把光下——彎如殘月,邊緣不齊,正是三皇子近衛獨有的標記。
“拿下!”陳墨一聲令下,城門兩側弩陣齊開,寒光封鎖通路。
親衛迅速包圍商隊,馬車被一一掀開苫布,露出夾層中藏的鐵箱。打開後,儘是空白賬冊與密寫藥水,另有三支短箭,箭頭淬藍,顯然是毒物。
陳墨親自搜查那名傷者,在其左袖暗格摸出一幅卷軸。展開一看,竟是陳氏莊園全境圖,鹽場、水渠、火藥庫皆以朱砂標注,連地下通風口都標得清清楚楚。
“這圖……”蘇婉娘不知何時已趕到,隻看了一眼便蹙眉,“用的是李玄策書房特製的鬆煙墨,筆鋒頓挫習慣也一致。”
陳墨將圖卷起,遞給慕容雪:“封鎖所有出口,商隊全員押入地牢,不得走脫一個。”
“可他們若咬舌自儘?”完顏玉問。
“不會。”陳墨盯著那張帶傷的臉,“他會說話,隻是現在還不知道該說多少。”
地牢內燭火搖曳,那人被綁在鐵椅上,頸側肌肉微微抽搐。柳如煙提著銀針匣走進來,腳步輕得幾乎無聲。
她沒開口,隻將一根細針刺入對方後頸第三節脊骨處。那人身體一僵,瞳孔驟縮,卻無法動彈,連眼皮都不聽使喚。
“能聽見我說話嗎?”柳如煙聲音很輕。
他嘴唇微顫,終究點了下頭。
“你身上還有東西沒交出來。”她伸手探進他衣領內襯,指尖觸到一絲異樣縫線。片刻後,一枚微型弩箭被取出,僅寸許長,箭身陰刻一方小印——蟠龍繞劍,正是趙明遠私印。
柳如煙將箭遞出牢門。
陳墨接過,翻來細看。箭尾有磨損痕跡,像是曾裝入袖中機括多次待發。他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命人取來上月截獲的一批影衛武器對照,果然,形製完全相同。
“趙明遠的人。”他低聲說,“可趙明遠早就被三皇子棄了,他的殘部隻能依附更強的勢力。”
慕容雪站在一旁,眉頭緊鎖:“李玄策明麵上投靠三皇子,暗地裡卻讓手下帶著三皇子的信物行動,又用趙明遠的私兵做殺手?”
“不止。”完顏玉冷笑,“他是在借三皇子之名,行吞並舊黨之實。這一箭若是射出去,死的是我們的人,追查下去,矛頭隻會指向趙明遠殘黨——可真正得利的,是李玄策。”
陳墨沉默片刻,將弩箭放在案上,手指輕輕敲擊桌麵。
“他想讓我們自亂陣腳。”他說,“先用假求救引我們出城,再派這支商隊混進來,一旦得手,就能裡應外合,炸毀火藥庫,切斷蒸汽管線。陰山城一亂,巢湖防線必退。”
“但他漏了兩點。”柳如煙走出牢房,順手合上木門,“一是耶律楚楚的鷹認得胎記,二是我這銀針能讓人說不出謊,卻死不了。”
耶律楚楚抱著金翅雕站在廊下,鷹羽仍有焦味。她輕輕撫過它翅膀邊緣的殘缺,低聲問:“還能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