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郢都城外,青銅轔轔聲驚起一群白鷺。熊旅身披玄色大氅立於王車前,腰間玉佩隨著戰馬的嘶鳴輕撞出清響。車轅旁,十五歲的羋璿璣正將繡著九頭鳳紋的披風裹緊,金線繡就的鳳尾在晨風中舒展,恍若振翅欲飛。
母親說中原的春寒比郢都更重。她將暖爐往熊旅身邊推了推,琉璃珠串在腕間叮咚作響。熊旅望著女兒愈發清麗的麵容,恍惚間又看見十年前那個追著他討要兵書的女童,如今已能獨自主持雲夢澤的祭祀大典。
車隊沿著漢水北岸蜿蜒而行,楚國特有的三馬軺車揚起滾滾煙塵。羋璿璣掀開鮫綃簾幕,望著兩岸漸次褪去的楚地風光。遠處山丘上的楚式高冠墳塚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中原風格的方頂民居。她摸了摸懷中的帛書,那是樊姬連夜謄抄的《鄭風》,有女同車,顏如舜華的詩句旁,還綴著母親用朱砂寫的批注。
五日後抵達新鄭時,鄭國公姬蘭已在城門候了兩個時辰。熊旅的車駕剛轉過夯土城牆,便見姬蘭身著素色玄端,腰間懸掛的玉佩卻雕著楚地特有的雲雷紋。聽聞楚王攜公主同來,寡人特意命庖廚備了蜜漬金橘。姬蘭迎上來時,目光不經意掃過羋璿璣鬢間的南珠步搖。
鄭國朝堂的青銅編鐘奏響時,羋璿璣正跟著宮娥走向後殿。她特意換上一襲月白色襦裙,外罩孔雀藍的紗衣,走動間衣袂翻飛,恍若楚地江麵上的粼粼波光。回廊轉角處,幾位鄭國貴婦人交頭接耳的聲音突然頓住,為首的長姬身著齊地刺繡的深衣,卻掩不住眼中驚豔。
這便是傳聞中能與巫祝對答的楚國公主?長姬伸手欲觸羋璿璣腕間的絞絲銀鐲,又在半空收回,聽聞楚地絲綢薄如蟬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羋璿璣微笑著解開腰間錦囊,取出半匹月白絹紗。此乃雲夢澤畔的蠶娘所織,她指尖拂過絹紗上若隱若現的暗紋,這纏枝蓮紋需在月光下繅絲,織機每轉三圈才能顯出一朵。貴婦人中發出陣陣輕呼,有人忍不住湊近細瞧,卻見絹紗突然滑落,竟在空中凝成一道柔美的弧線,引得眾人爭相伸手去接。
忽聽得前殿傳來爽朗笑聲,羋璿璣知道父王與鄭國公已談妥盟約。她從袖中取出一方繡著火鳳朝陽的帕子,輕輕覆在案上的編鐘之上。鄭聲清越,若是蒙上楚地鮫綃,音色當更空靈。說罷輕叩鐘鈕,原本清亮的樂聲頓時蒙上一層朦朧的詩意。
長姬撫掌讚歎:公主不僅擅織繡,更通音律,難怪楚王肯帶在身邊。她身後的少女們紛紛圍攏,有人問起楚地女子的發式,有人打聽雲夢大澤的奇珍。羋璿璣將樊姬教的中原禮儀與楚地風俗巧妙融合,說到興起處,隨手摘下鬢邊玉簪,在沙盤上畫出楚國宗廟的布局。
暮色漸濃時,熊旅在前殿與鄭國公歃血為盟。青銅燈盞的光暈中,他瞥見女兒被一群鄭國貴女簇擁著走出宮殿,月光為她的紗衣鍍上一層銀邊,恍若從楚辭中走出的神女。姬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令愛若是嫁到中原,怕是要引得諸國公子爭破頭。
熊旅舉杯的手微微一頓,杯中瓊漿泛起細小漣漪。他忽然想起樊姬臨彆時的話:璿璣眼中有山河,莫要用婚約困住她。遠處傳來羋璿璣的笑聲,混著鄭地的編鐘與楚地的笙歌,在新鄭的夜空中織就一曲新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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