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隘口的暮色如鐵,唐狡的鐵麵具割裂最後一縷殘陽。五百輕騎伏在陰影裡,戰馬的鼻翼被浸了艾草汁的麻布纏得嚴絲合縫,隻餘下均勻的鼻息聲,混著山風卷過枯草的沙沙響。他的手指叩了叩劍柄,青銅護手刻著的九頭鳥紋路硌得掌心發疼——那是楚莊王親賜的「飲羽」劍,劍鞘裡藏著半寸機關,可瞬間彈出三棱倒刺。
將軍,鄭軍巡倉士卒換崗了。伍封的狼毫在地圖上點了點,石倉周圍的崗哨標記被朱砂圈成死結,西角第三座倉房的通風口,離崖頂隻有兩丈三尺。唐狡順著他的筆尖望去,七座石倉如七枚楔子釘進山腹,倉頂的通氣孔像野獸的鼻孔,正往外溢出潮濕的穀香。他忽然想起孫叔敖遞來焚天令時,掌心那枚硫磺火油罐的分量——罐身刻著巴蜀符文,據說當年武王伐紂時,曾用此火焚儘商軍三十裡連營。
子時三刻,山月爬上東峰。唐狡解下腰間皮囊,倒出一把黑色粉末抹在麵具邊緣——這是用烏頭草汁浸過的炭粉,能遮住人味。五名死士已在崖頂架好滑輪,麻繩綁著陶罐墜入通風口的瞬間,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陶罐撞擊倉壁的悶響。劍刃劈向枯木的刹那,火星濺上他的護腕,引燃了袖口暗藏的磷粉,頓時騰起三團藍色信號火。
鄭軍巡卒的梆子聲戛然而止。當他們舉著火把衝向糧倉時,第一聲爆響從西角倉房炸開——硫磺火油滲進糧堆,遇熱後如活物般竄上橫梁,青石磚縫裡滲出的油脂被引燃,整座石倉像被剖開的火把,橘色火舌卷著黑色煙塵噴湧而出。唐狡在山梁上看見,巡卒們抱著水罐衝向火場,卻見火焰遇水後爆得更高,青石板在高溫下迸裂,碎成齏粉的糧食裹著火星傾瀉而下,瞬間將三百鄭軍吞沒在火雨裡。
新鄭宮室內,鄭悼公的玉盞砸在青銅鼎上,迸出的碎片劃傷了手腕。戰報上的朱砂字洇成血團:「嵩山石倉儘毀,存糧無餘」。公子喜的朝服拖在泥水裡,膝頭磕在金磚上發出悶響:「晉軍前鋒遇山洪受阻,至少七日方能抵達...」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十六名楚國甲士撞開宮門,猩紅披風掃過門檻上的饕餮紋——為首使者捧著的漆盒裡,楚國香米堆成小山,米粒間插著熊旅的親筆簡書。
寡人本欲與鄭盟,共飲黃河水。使者掀開盒蓋,米香混著硫磺味撲麵而來,不想鄭君竟與晉人暗通款曲,這江漢之米...本不該落在忘恩負義者手中。鄭悼公盯著簡書末尾的朱砂印,那是楚莊王的「蠻夷」私章,此刻卻紅得像嵩山火場的餘燼。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楚國曾借糧十萬石助鄭國度過饑荒,倉房裡至今還留著「楚粟」的刻痕。
三日後,新鄭城頭的「鄭」字旗被扯下時,旗杆斷裂的脆響驚飛了簷角宿鳥。熊旅展開孫叔敖的密報,竹簡上除了釜底抽薪四字,還畫著中原地圖上蜿蜒的糧道——鄭國倒戈後,晉國南下的三條糧道已被楚軍斥候焚毀兩條,剩下的那條必經之路虎牢關,此刻正屯著唐狡的三千輕騎。帳外的風卷著軍旗獵獵作響,他忽然看見軍旗上的九頭鳥圖騰,正與焚天令上的靈蛇紋路漸漸重合。
傳孤令,熊旅將密報投入火盆,火苗瞬間吞噬了竹簡邊緣,命鬥越椒率水師封鎖濟水,子重領軍屯駐敖倉。他伸手按住腰間劍柄,指腹摩挲著劍鞘上新刻的「定中原」三字,中原的棋盤,該由楚國來擺了。帳外傳來戰馬嘶鳴,遠處嵩山的方向,仍有青煙嫋嫋升起,那是鄭國最後的糧倉在訴說天命——當火焰燒儘舊時代的糧草,新的王朝,正從焦土中長出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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