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的清晨,薄霧如紗,輕輕籠罩著這座新都的宮闕。天光初透,紫氣東來,九重宮門次第開啟,鐘鼓齊鳴,聲震雲霄。今日是大楚遷都洛邑後的首場大典——分封功臣,鎮守四方。整座王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魂魄,街巷間百姓爭相駐足觀望,文武官員更是早早列隊入宮,衣冠楚楚,神情肅穆。
馬蹄踏過青石禦道,響徹長街;旌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映著初升的朝陽,宛如燃燒的赤焰。家家戶戶門前掛起紅綢,孩童們手持紙紮的小龍旗,在街頭追逐嬉戲,口中還哼唱著新編的童謠:“楚王定鼎洛水旁,六合同風歸一邦。”連那些平日閉門讀書的儒生,也紛紛走出書齋,立於朱雀大街兩側,翹首以盼這場千年未有之盛典。
大殿巍峨,飛簷翹角直指蒼穹,朱柱金瓦在朝陽下熠熠生輝,琉璃鴟吻反射出五彩光芒,恍若神明降臨之所。殿前九級玉階寬廣如河,由整塊漢白玉雕琢而成,象征“九五之尊”。兩側巨柱高聳,其上懸掛著由當世大儒親筆題寫的楹聯:“一統華夏安萬世,四海歸心定乾坤。”字跡遒勁有力,墨香猶存,昭示著一個嶄新時代的開啟。
殿內鋪設猩紅長毯,自殿門蜿蜒而上,直至王座之前,宛如一條通往權力與榮耀的血脈之路。香爐九鼎分列兩旁,嫋嫋升起的龍涎香氣氤氳流轉,夾雜著沉水、檀香與乳香的氣息,令人心神寧靜,卻又隱隱感到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壓。
熊旅端坐於九階之上的玄玉王座,身披玄色龍紋王袍,肩繡日月星辰,腰束蟠龍玉帶,頭戴十二旒冕冠,垂珠輕晃,遮住了他眼中深藏的鋒芒。他的麵容並不年輕,眉宇間刻著十年征戰留下的風霜,雙頰微陷,卻更顯堅毅。那雙手常年握劍,指節粗大,此刻正緩緩搭在王座扶手上,仿佛掌控著整個天下的命運。
他目光沉靜如淵,掃過群臣,不怒自威。百官低首,無人敢與他對視。就連平日最為桀驁的邊將,此刻也屏息凝神,唯恐一絲失儀招來雷霆之怒。
樊姬則安坐於側後方的鳳位之上,素雅宮裝襯出溫婉儀態,眉目含笑卻不失莊重,手中執一方繡有鳳凰銜書的絹帕,靜靜聆聽。她雖不出聲,但那一抹淺笑,卻似春風拂麵,悄然化解了殿中幾分緊張之氣。她知道,今日這一幕,將載入史冊;而她所見證的,不隻是權力的分配,更是一個帝國秩序的重建。
殿中寂靜無聲,唯有銅漏滴答,記錄著這曆史性的一刻。忽然,一隻白鴿自殿外掠過,穿過高窗,盤旋一圈後落在屋梁之上,咕咕低鳴,仿佛也在傾聽人間帝王的宏圖偉略。
熊旅輕咳一聲,聲音不高,卻如雷霆落於人心,百官頓時俯首斂容。
“孤率諸卿,南征北討,十載鏖戰,終使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回蕩在大殿每一個角落,仿佛自遠古傳來,“昔日列國紛爭,兵戈不息,黎民流離,餓殍遍野。寡人親見幼子伏母屍而哭,老翁攜孫逃荒於野,千裡無雞鳴,萬家儘成墟。此痛至今猶在心頭。”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激昂:“今我大楚承天命而興,平天下之亂,遷鼎洛邑,建極中樞,使華夏重歸一統!非為一人之尊榮,實為萬民求太平!”
群臣動容,有人眼角微濕,有人緊握拳頭。那些隨他征戰的老將,更是想起當年渡江時屍橫遍野的慘狀,不禁低頭默然。
“然太平非旦夕可致,安穩亦需有人守護。”熊旅站起身來,目光如炬,“故孤決意施行新製:華夏之內,不立諸侯;華夏之外,設藩鎮以衛邊疆。功臣有功,不可不賞;社稷安寧,不可不慎。唯有外鎮強敵,內固根本,方可保我中原千秋萬代。”
此言一出,群臣心頭皆是一震。此前雖已聽聞風聲,但此刻由楚王親口宣示,仍覺震撼。這不僅是對舊日分封製的徹底革新,更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政治格局——中央集權與邊疆自治並行,既酬功臣,又防割據。
一名老臣悄悄抬頭,望向殿頂繪著的山河輿圖:中央為中原腹地,由朝廷直轄;四周則標注“荊襄”“吳越”“北疆”“西域”等要地,各以不同顏色標出,象征其特殊地位。那圖仿佛活了過來,昭示著一幅全新的天下版圖正在徐徐展開。
熊旅繼續道:“今依功績、才略、地利,擇賢而封,命爾等赴邊陲要地,為國戍邊,為民請命。”
話音甫落,司禮內侍展開黃絹詔書,高聲唱名:
“封宗室重臣熊午為荊襄侯,食邑萬戶,賜金印紫綬,鎮守荊襄之地!”
熊午應聲而出,鎧甲鏗鏘,步伐沉穩。他是先王庶子,年逾四十,久曆戰陣,曾在江南水戰中率輕舟破敵五萬,威名赫赫。此刻他單膝跪地,抱拳朗聲道:“臣熊午,叩謝大王隆恩!荊襄乃楚之門戶,南接百越,西連巴蜀,地形險要,民風剽悍。臣願以餘生守此一方,修城池、練鄉勇、撫夷民、通商路,絕不令蠻夷鐵蹄踏我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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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枚銅符,正是當年父親臨終所托的虎符殘片,鄭重置於案前:“此物隨我三十餘年,今日獻還朝廷,以表忠心。臣隻求一紙敕令,不負君恩,不負山河!”
熊旅微微頷首,親自起身,走下三階,親手將其扶起:“卿素來穩重,孤信汝能成南方長城。日後若有難處,儘管奏報,朝廷必傾力支援。”
“封宗室熊炔為吳越侯,食邑九千戶,掌吳越軍政,鎮守東南沿海!”
熊炔昂然出列,此人年輕英武,三十許歲,曾率樓船艦隊橫掃東海,剿滅倭寇巢穴三十六處,百姓稱之為“海神將軍”。他躬身拜下,聲若洪鐘:“臣熊炔誓死效忠!吳越之地,海道縱橫,島嶼星羅。臣將重建水師,設立烽堠,編練漁丁為哨卒,凡有外寇犯境,必使其有去無回!且將在明州、泉州設市舶司,振興海運,使我中華物產遠播海外!”
他言語之間,已有經緯之策,非僅知用兵者也。台下幾位老臣互相對視,眼中閃過讚許之色。
熊旅眼中亦掠過一絲欣慰:“善。海防亦國防,不可輕忽。你可調撥工部匠人,建造新型戰艦,另設‘海學館’,專研航海、天文、潮汐之術,為日後遠洋奠基。”
“臣遵旨!”熊炔再拜,退至班列。
“封上將軍養由基為安遠侯,食邑八千戶,統北疆三關兵馬,鎮守陰山一線!”
養由基緩步上前,銀發束於鐵盔之下,手中緊握那張隨他征戰半生的烏木長弓,弓弦微顫,似有龍吟。他雖年近花旬,然腰背挺直如鬆,雙目炯炯有神。他跪地叩首,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老臣養由基,蒙大王不棄,委以北疆重任。匈奴屢犯邊塞,燒殺劫掠,視我中原如牧場。老臣在此立誓:隻要一口氣在,便不讓胡馬南下一步!他日若見敵酋旗動,便是我箭出之時——必取其首級懸於雁門關頭!”
說罷,他緩緩拉開弓弦,竟不用箭,隻聽“嗡”的一聲,弓鳴如雷,震得殿角銅鈴叮當作響。眾人無不悚然動容——此乃“空弦懾敵”之技,傳說中可退千軍!
熊旅起身,親自走下王座三階,扶起養由基,聲音柔和了幾分:“卿乃國之柱石,孤願以北方萬裡河山托付於卿。若他日風雪滿關山,請記得,洛邑有人牽掛。”
老將軍眼眶微紅,重重叩首:“臣……定不負所托!”
掌聲漸起,文武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