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宮的晨鐘餘音剛散,太極殿內的檀香還縈繞在梁柱間,關於海外分封的議論已如殿外漸起的秋風,裹挾著不同的聲浪在殿中翻湧。方才還整齊列陣的文武百官,此刻已有了些微騷動——文官隊列前,諫議大夫蘇從拄著棗木拐杖,艱難地向前挪了兩步,花白的胡須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顫抖,藏在寬袖下的手緊緊攥著朝笏,指節泛白。
“大王!臣有異議!”他的聲音不算洪亮,卻像一塊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瞬間讓殿內的低語聲戛然而止。
熊旅正端著內侍奉上的熱茶,聞言抬眸看向這位老臣。蘇從自他初登王位時便輔佐左右,當年力諫他“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往事仍曆曆在目,此刻見他如此激動,熊旅放下茶盞,溫聲道:“蘇大夫不必急著起身,有話慢慢講。”
蘇從卻不肯落座,反而將朝笏捧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禮,語氣愈發急切:“大王,海外封地遠在萬裡之外,或隔重洋,或阻戈壁,消息傳遞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今日分封的諸侯子弟,此刻或許還念著華夏恩義,可數代之後呢?若其子孫忘本,私擴軍備,擁兵自重,甚至悍然反叛,華夏大軍遠在洛邑,縱有雷霆之師,也難以及時馳援!”
他抬手點了點殿外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些即將遠去的車隊:“當年周室初定天下,分封七十一國,初時諸侯拱衛王室,何等安穩?可不過數百年,諸侯各自為政,互相攻伐,竟讓華夏陷入‘禮崩樂壞’的亂局,戰火綿延數百年,百姓流離失所!此等教訓,是用無數黎民的鮮血換來的,大王不可不記啊!”
“臣懇請大王!”蘇從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即刻下旨限製藩屬兵力,每塊封地的常備軍不得超過三千人,且需每半年向中樞報備軍備數量、糧草儲備;更要嚴禁藩屬私造兵器,所有刀槍甲胄,皆需由中樞監造後統一撥付——唯有如此,方能防患於未然!”
他話音剛落,武將隊列中便傳來鎧甲碰撞的鏗鏘聲。宗室將領熊炔大步出列,這位曾隨熊旅平定吳越的老將,此刻麵色凝重:“蘇大夫所言極是!末將常年領兵,最知兵權之禍。海外蠻夷尚未完全歸化,藩屬若兵力不足,或可鎮撫;可若兵力過盛,又無約束,一旦心生異念,便是心腹大患!末將請旨,再派數名心腹將領,分駐各藩屬鄰近的華夏據點,一旦有異動,可即時稟報中樞!”
此言一出,朝堂頓時炸開了鍋。文官們大多點頭附和,認為蘇從與熊炔的擔憂切中要害,需以嚴苛律法約束藩屬;武將們卻有不同看法——右將軍景舍上前一步,沉聲道:“大王,南洋、西域多有未開化的部落,時常襲擾商旅。若藩屬常備軍僅三千人,恐難抵禦大規模襲擾。一旦藩屬被蠻族圍攻,中樞援兵未到,封地便已失守,反而會讓華夏顏麵受損!”
“景將軍此言差矣!”禦史大夫申無宇立刻反駁,“藩屬的首要職責是傳揚華夏禮法,而非窮兵黷武。若兵力過少,可請中樞派兵協防,怎可因懼怕蠻族,便放任藩屬擁兵?當年晉獻公擴軍伐虢,最終不也導致晉國公室衰微,六卿專權嗎?”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聲越來越大,連角落裡記錄朝會的小吏都忍不住停下筆,悄悄抬眼觀望。熊旅坐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敲擊著禦案上的《華夏藩屬令》竹簡,始終未發一言,直到殿內的爭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時,才緩緩開口。
“孤知諸位擔憂。”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掃過殿內眾人,“分封之弊,史書曆曆在目,從周室東遷到戰國紛爭,孤豈能不察?”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但諸位莫忘,此次分封的藩屬,與周室當年的諸侯不同。他們或為大周先武王姬發分封的百十個諸侯國後代——如魯、齊、晉、宋之後,流的是華夏正統血脈;或為隨孤一統天下的功臣子孫,如唐狡、孫義之後,祖輩皆為華夏立下汗馬功勞。他們自幼受華夏禮法熏陶,深知‘君臣之禮’‘家國之義’,絕非周室後期那些各懷異心的舊諸侯可比。”
說到這裡,他看向蘇從,眼中閃爍著洞察的光芒:“蘇大夫擔心藩屬反叛,可孤想問諸位——反叛者,為何而反?多因中樞昏聵、民生凋敝,官吏貪腐,百姓困苦,才讓藩屬有機可乘,有借口作亂。若我華夏中樞始終團結,律法清明,輕徭薄賦,讓四海之內的百姓都能豐衣足食,讓藩屬的子民也能享華夏之利,他們為何要反?”
“當然,”熊旅話鋒又轉,語氣多了幾分審慎,“防患於未然,亦是治國之道。蘇大夫提的限製兵力,孤準了——每塊封地的常備軍,不得超過三千人;兵器鑄造權收歸中樞,在嶺南、河西設兩大兵器監,專門為藩屬打造甲胄兵器,嚴禁私開工坊,違者以謀逆論處。”
他俯身從禦案上拿起一卷空白竹簡,遞給內侍:“再加一條——所有藩屬的繼承人,無論嫡庶,必須在洛邑的‘華夏學府’學習三年。第一年研習《華夏律》,明曉君臣、上下、鄰裡之禮;第二年學習《農事要術》《治水方略》,掌握治國安邦之能;第三年跟隨中樞官員理政,熟悉朝堂運作。三年期滿後,需經孤親自考核,若能對答如流,知曉華夏根本,方可就藩;若考核不合格,便換其弟、其侄,直到有合格者為止——孤要讓每一代藩屬都記得,他們的根在洛邑,在華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殿內眾人聽得專注,連之前爭執的文官武將都屏息凝神,眼中漸漸露出讚同之色。熊炔捋了捋胡須,低聲對身旁的景舍道:“大王此計甚妙,既斷了藩屬忘本的可能,又能讓他們習得治國之能,比單純限製兵力更穩妥。”
景舍點頭,眼中的擔憂散去不少。
“至於海外蠻夷與潛在的叛亂,”熊旅的聲音陡然轉厲,目光如炬,掃過殿內,“孤早有旨意——此次分封的藩屬,不僅要傳揚華夏禮法,更有‘鎮蠻’之責。若海外有不聽王化、襲擾華夏子民的部落,藩屬可自行領兵征討,斬其首領,將其部眾納入華夏教化;若藩屬內部有人忘恩負義,悍然反叛,中樞必發大軍征討,平定之後,不僅要誅殺首惡,還要廢除其家族的祭祀資格,將其從炎黃宗譜中除名,讓他永遠失去炎黃子孫的身份,淪為蠻夷,永世不得回歸華夏!”
這番話擲地有聲,既給了藩屬“鎮蠻”的權力,又設下了反叛的嚴苛代價,如一張鬆緊有度的網,將可能的風險牢牢兜住。老臣伍舉撫掌讚歎,顫巍巍地出列躬身:“大王深謀遠慮!以教化育其心,讓藩屬不忘根本;以律法束其行,防止其僭越作亂;以宗脈係其根,斷絕其反叛之念——如此恩威並施,既予藩屬鎮守之權,又防其生異心,華夏永統,當無憂矣!”
蘇從與熊炔對視一眼,皆露出釋然之色,齊齊躬身:“大王聖明,臣等心服口服!”
朝堂上的爭議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篤定。陽光透過殿宇的窗欞,斜斜地照在殿中懸掛的“華夏永統”匾額上,鎏金的字跡在陽光下流轉著金光,仿佛預示著這個新生的大一統王朝,將在審慎與遠見中,走向綿長的歲月。
熊旅看著殿內齊心協力的百官,心中微微一動,又補充道:“孤已命人在洛邑城外建‘宗譜閣’,將所有藩屬的家族譜係一一記錄在冊,每一代藩屬的姓名、功績、就藩之地,皆要刻在石碑上。若有藩屬立功,便在碑上添其名;若有藩屬反叛,便鑿去其譜係——孤要讓後世子孫都知道,華夏的血脈,容不得背叛;華夏的疆土,容不得分裂!”
百官齊聲應和,聲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與殿外傳來的編鐘之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華夏向外延伸、向遠拓土的序曲。而此刻的洛邑城外,華夏學府的學子們已開始誦讀《詩》《書》,那些即將前往海外的諸侯子弟,正捧著先祖的牌位,在宗廟中起誓——此生必守華夏之土,傳華夏之禮,永不背叛。
這誓言,將隨著他們的腳步,跨越重洋戈壁,落在東瀛的島嶼上,落在南洋的雨林中,落在西域的戈壁裡,成為華夏文明在四海八荒紮根生長的基石。
喜歡楚國一統華夏請大家收藏:()楚國一統華夏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