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賈政擔心賈瑛被人刺殺,曾說出他以前在大沙河有段往事,卻欲言又止。
看來,這大沙河,還真藏著老爺子一些難以忘懷的往事。
卻不知他的老相好是誰?可曾為他留下一兒半女?
沈修感慨著回憶道:“當時河堤潰決在即,存周兄臨危不懼,親自督工搶險,三日不眠不休,終是保得一方平安。他那份擔當,至今讓我記憶猶新啊!”
賈瑛聽著,心中更是替那便宜父親感到慚愧,看人家沈修,當年才是七品的知縣,如今已是四品的知府,主政一方。
再看賈政,出身可謂是豪門國公府,得天獨厚,混了幾十年,卻還隻是一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碌碌無為。
這般對比,真算得上是雲泥之彆,令人唏噓不已。
看情況,以後自己暫時還是不會離開榮國府,有機會要給這位便宜父親出出主意,好讓他再升上一升,省得被一些勳貴們笑話。
抱月樓造型彆致,飛簷鬥拱,整個樓體臨湖而築,呈攬月之勢的半月形。
樓宇中央環抱著一方精雕細琢的劇台,三麵的軒窗推開,便可將來賓的視線一分為二。
一側是波光瀲灩的瘦西湖,遠處二十四橋靜臥湖中,偶有畫舫輕舟劃過,在靜謐的月影中蕩開漣漪;另一側則正對樓內戲台,絲竹管弦之聲嫋嫋,為即將開場的輕歌曼舞做著鋪墊。
在此處設宴,既可賞自然之景,又能觀人間之色,可謂風雅至極。
沈修為賈瑛安排的,正是這抱月樓三樓正中最尊貴的“邀月軒”。
此間視野開闊,湖景、戲台皆一覽無餘,陳設更是極儘精巧,紫檀木的家具、牆上的名家字畫,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地位與品味。
酒宴尚未開始,桌前已有幾名妙齡侍女垂手侍立,角落的香爐裡氤氳著清雅的芳香。
一番寒暄過後,眾人依著主次尊卑,謙讓著落座,氣氛融洽而不失禮數。
作為主人的沈修自然居於主位,他執意讓賈瑛坐在了自己左手邊的首席,以示對這位貴客的格外看重。
沈修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麵,將席間諸人一一向賈瑛介紹。
沈修的右手邊,坐著今晚地位僅次於他的巡鹽副使李橋川,其人約莫四十上下年紀,麵容清臒,目光銳利,一望便知是位浸淫官場多年的能吏。
其餘作陪的,還有沈修的心腹幕僚周先生,以及揚州城內頗負盛名的兩位清客文士——江白石與秦牧之。
不一時,精致的揚州佳肴如流水般由俏麗的侍女們捧上。
蟹粉獅子頭、三套鴨、大煮乾絲……皆是色香味俱全,配以醇香的陳年花雕,席間頓時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沈修作為東道主,自是八麵玲瓏,既要引領話題,不讓場麵冷落,又要時時關照賈瑛的感受,勸菜斟酒。
周先生也極擅察言觀色,隨著主人的話音,適時插科打諢,說些揚州本地的趣聞軼事,將氣氛烘托得極為融洽。
那江白石果然頗善言辭,且文質彬彬,論詩品畫,見解不俗,引得席上眾人頻頻頷首。
倒是那李橋川和秦牧之說話較少,多數時間隻是含笑靜聽,偶爾附和幾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窗外月色漸明,湖上清風徐來,帶著絲絲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沈修臉上的紅暈微顯,他舉杯邀賈瑛同飲一杯後,輕輕放下酒杯,歎道:“我知賢侄是為如海兄身後之事而來。唉,說起如海兄,我心中亦是萬分惋惜與敬佩。
自他到任兩淮,力排眾議,推行新鹽政,大膽放開鹽引,此策看似驚險,實則利在千秋。說來慚愧,真正因此策受益最深的,是我這揚州府的百姓,也是我這個揚州的父母官啊!”
賈瑛聞言,放下銀箸,麵露探詢之色,問道:“世伯此言,小侄倒要請教,這卻是為何?”
坐在下首的周先生笑著接過話頭,代為解釋道:“賈公子有所不知,這新鹽政施行以來,鹽價平抑,流通暢快,不僅鹽業大興,連帶漕運、百工、市集都空前繁榮。
尋常百姓人家,因謀生之路拓寬,收入普遍增加了三成不止。民富則府庫充盈,故此揚州府總的商稅、市稅亦是大為增長。更有一樣好處……”
他略壓低了聲音:“那些以往靠販賣私鹽為生的江湖幫會、亡命之徒,如今大多也做了正經的鹽商,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官府也無需再終日與他們刀兵相見,這揚州的治安,可謂有了根本好轉,確是河清海晏之象。”
賈瑛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緩聲道:“周先生剖析得透徹。有道是,堵不如疏。強壓嚴打,終是揚湯止沸;唯有疏通利導,方能釜底抽薪,化弊為利。”
幾人正在說話,突然從二樓傳來一陣吵鬨聲。
賈瑛側耳細聽,眉頭驟然鎖緊。那一片混亂中,竟清晰地夾雜著趙亦華那標誌性的粗聲大喝!
趙亦華性子雖直,卻非莽撞無禮之人,能讓他如此動怒,定然是發生了非同尋常的衝突。
“沈大人,樓下似有變故,容在下失陪片刻。”賈瑛迅速向沈修和李橋川告罪,不及多言,便轉身疾步而出。
他穿過邀月軒的珠簾,沿著樓梯快步而下,剛到二樓轉角,眼前的景象便讓他目光一沉。
隻見原本雅致的廊道已是一片狼藉,張若錦、趙亦華等六名他帶來的貼身護衛,竟已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個個麵露痛楚之色,顯然吃了大虧。
不遠處,站著一群兵衛,嘻嘻哈哈地看著熱鬨。
“怎麼回事?!”賈瑛聲音不高,卻自有一股威勢,讓混亂的場麵為之一靜。
一名傷勢稍輕的護衛掙紮著爬起來,憤懣地稟報:“公子,方才趙大哥去解手,在走廊拐角與一名兵衛撞了個滿懷。
這本是小事,誰知那兵衛出口便罵,趙大哥氣不過與他理論了幾句。他便吹響了哨子,呼呼啦啦一下湧出來十幾個披甲的軍士,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來……
他們人多勢眾,下手狠辣,我們……”護衛說到這裡,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們是誰的人?”賈瑛目光灼灼地看向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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