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幕降臨,林家堂屋。
地上鋪著一張大大的舊蘆席,上麵堆滿了剛收回來的各色山貨。
林根脫了草鞋盤腿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戥子,正樂嗬嗬地給一堆菌子稱重。
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鄉間小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李氏則在一旁,借著油燈,小心翼翼地清理一株株烏靈芝,動作輕柔。
今天林根運氣極好,他多走了十幾裡山路,去了更偏遠的後山獵戶村。
那裡的山民淳樸,隻當這烏靈芝是尋常能吃的菌子,竟讓他用幾串銅板就換回了滿滿小半筐。
未來半個月的安神粉,都不用愁了。
“孩兒他娘,你看,這才叫過日子!”林根放下戥子,聲音裡滿是勁頭。
“手上有活乾,心裡有錢賺,這腰杆子它自己就挺起來了!”
李氏看著丈夫這副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眼角的疲憊都化成了溫柔。
“是啊,這日子,總算有盼頭了。”
林根咧著嘴笑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麼,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也透出幾分猶豫。
“孩兒他娘,我跟王掌櫃就請了兩天假,明兒個就該回去上工了。”
他看著李氏,試探著問:“你說……如今咱家也是地主了,眼瞅著又要開鋪子。”
“我還用得著去給人家當那個學徒,伺候人看人臉色麼?”
這話一出,李氏的動作也跟著一頓。
是啊,自己男人現在也是有三十畝地的地主老爺了。
要是再去玉石鋪子裡當個小小的學徒,迎來送往地給人賠笑臉,似乎是有些……掉價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有些壓不住。
“你說的也是……”李氏抿了抿唇。
“那……那我那個攤子,還擺不擺了?咱們如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了。”
“我一個當家主母,還天天跟那些小販擠在一塊,為了一文兩文錢跟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傳出去怕是讓人笑話。”
夫妻倆一下子陷入了幸福的煩惱中,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現在日子好過了,身份也不同,過去賴以為生的活計如今反倒成了尷尬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童聲從門口傳來。
“爹的學徒必須接著做,娘的攤子可以不擺了。”
一個清朗的童聲從屋門口傳來。
夫妻倆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林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裡。
他剛溫完今日的功課,手裡還捧著一卷書。
“昭兒?”林根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林昭走了進來,先看向母親,聲音放緩了些。
“娘,您以後不用去擺攤了。不是因為咱們家有錢了,而是因為您有更要緊的活兒。”
“更要緊的活兒?”李氏愣住了。
“對。”林昭點點頭。
“以後咱們家裡的事會越來越多,鋪子開張後的迎來送往,人情世故,都需要您在家裡操持。”
“您是咱們家的內當家,是定海神針。”
“去街邊風吹日曬地掙那幾個辛苦錢,不值當。您的精力,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這番話,既給了李氏台階下,又讓她覺得自己被賦予了更重要的責任。
李氏心裡那點不自在頓時煙消雲散,她點了點頭:“娘聽你的。”
安撫好了母親,林昭這才轉向父親,小臉嚴肅了幾分。
“爹覺得,去聚源齋當學徒,委屈了?”
“呃……”林根被兒子問得老臉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