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張德才便已穿戴整齊。
他手持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對著院中一棵老樹望了半天的氣。
“少爺,此地龍蛇混雜,氣場駁亂,貧道需先行一步去為您探探路,摸清這城裡都是些什麼路數。”
他轉身對剛走出房門的林昭鄭重其事地說道,仿佛此去不是打探消息,而是要勘破天機。
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傳來。
黃文軒風風火火的像個小炮彈一樣衝了進來,一把拉住林昭的胳膊。
“表弟,彆聽張道長胡咧咧!什麼龍蛇混雜,他就是想去找個好茶館聽書。”
“走,二叔給了我好多零花錢,我帶你去縣裡最有名的百味樓,他們家的水晶肴肉和蟹黃湯包,保管你吃一次就忘不掉!”
黃文軒臉上洋溢著純粹的興奮,根本不給林昭拒絕的機會。
此時又有幾個年紀相仿的黃氏子弟跟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附和著,都是一臉的向往。
張德才見狀,拂塵一甩,乾咳一聲。
“既如此,護衛少爺安全,亦是貧道分內之事……”
“得了吧張道長,”黃文軒笑著打斷他。
“我二叔早就派了府裡最好的護衛跟著我們了,您老就安心去勘破天機吧!”
說罷,他拉著林昭,在一群少年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出了門。
張德才看著他們的背影,撚了撚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轉身從另一條路消失在晨霧裡。
越城縣的繁華,遠非青山鎮可比。
青石板鋪就的寬闊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貨郎的叫賣聲、店鋪夥計的吆喝聲、馬蹄的清脆聲,混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彙成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煙火氣,撲麵而來。
林昭被黃文軒牽著,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被淹沒在人潮裡。
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酒樓、茶坊、當鋪、綢緞莊……琳琅滿目的招牌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一切對他而言,新奇又陌生,仿佛前世記憶裡的城市與這古老的縣城在此刻重疊。
“怎麼樣,表弟?比咱們鎮上熱鬨吧!”
黃文軒得意地揚著下巴,像個經驗豐富的主人,向林昭介紹著自己的地盤。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百味樓。
這酒樓足有三層高,雕梁畫棟,氣派非凡。
黃文軒顯然是這裡的常客,熟門熟路地領著眾人上了二樓的雅間。
很快,一盤盤精致的點心流水般地送了上來。
黃文軒熱情地為林昭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肴肉,催促他快嘗。
肴肉入口即化,鮮美不膩,確實是難得的美味。
少年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很快桌上的盤子就見了底。
吃飽喝足,黃文軒心滿意足地拍著肚皮結了賬,帶著眾人往回走。
然而,剛走到街口。
一個身穿月白色錦緞長衫的少年,在一群同樣作士子打扮的年輕人的簇擁下緩步走來。
那少年約莫十歲光景,麵如冠玉,頭戴一頂鑲著玉的綸巾,手中一把描金折扇,輕輕搖曳。
他神態倨傲,下巴微揚,目光掃過周遭時,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仿佛這整條街都是他家的庭院。
此人正是縣丞之子,被譽為本縣麒麟兒的陳子昂。
黃文軒一行人恰好被堵在路邊,與那群人走了個對臉。
陳子昂身邊一個長相略顯刻薄的跟班,目光在黃文軒等人身上一掃。
那人看到他們雖穿著嶄新的儒衫,但料子和款式終究與縣城裡的風尚有些許差異。
實際上,早在昨日黃家一行人踏入縣城開始,其來意、隨行人員,乃至為首的族長長孫黃文軒之名,就已通過各路消息彙集到了陳家的案頭。
因此,這跟班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了然和刻意。
他對著陳子昂,聲音不大不小,卻故意讓周圍人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