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佑不是怕被查出作弊,他怕的是……那封信!
他們會不會把我抓起來嚴刑拷打?
那個叫李慕白的,還有他背後的人,會不會趁機落井下石,把他舉報林昭的事情捅出來?!
一瞬間,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瘋狂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雙腿一軟,險些當場癱倒在地。
“官爺!官爺!手下留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黃家的帶隊先生黃啟蒙快步走了過來,對著那衙役連連拱手,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這位官爺,這是我的學生黃天佑。他平日裡膽子就小,第一次經曆這等場麵,心中緊張也是難免的,還望官爺行個方便。”
橫肉衙役看了看黃啟蒙,又瞥了一眼麵無人色、幾乎快要虛脫的黃天佑,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為難。
“算你走運!”
他一把推開黃天佑。
“脫!”
黃天佑如蒙大赦,手腳僵硬地脫去衣物,任由對方粗魯地搜查。
他的腦子依舊一片混沌,直到搜檢結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考場的。
他找到了自己的號舍,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後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濕透。
剛才那一瞬間的生死驚魂,幾乎抽乾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
他抬起頭,茫然地望向入口處。
恰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被衙役帶到搜檢台前。
是林昭!
黃天佑的瞳孔,猛地一縮。
負責這一列搜檢的,正是先前把黃天佑嚇得魂飛魄散的那個橫肉衙役。
他叫王五,衙門裡的老人,一雙眼睛最是刁毒,尤擅察言觀色,揣摩上意。
他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昨日,縣丞府的心腹悄悄遞話,要“重點關照”一個叫林昭的童生。
今早,頂頭上司主簿大人又特意敲打,說魏知縣對這林昭很關注,讓他搜檢時務必仔細。
王五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叫林昭的小子,八成是把縣裡的兩位爺都得罪死了!
所謂的仔細,就是要往死裡整!
隻要把這事辦得漂亮,不僅能討好縣丞大人,還能在知縣大人麵前落個辦事得力的好印象,可謂是一箭雙雕!
這是潑天的功勞!
當那個瘦小的身影遞上考牌,王五看到林昭二字時,目光陡然一凝。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森森黃牙。
“喲,這麼個小不點也來考試?”
他這一嗓子,像是往平靜的湖麵丟下了一塊巨石,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龍門內外,數百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個六歲的孩童身上。
有同情,有憐憫,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冷漠,以及一絲幸災樂禍。
王五像提溜一隻小雞仔似的,一把將林昭從隊伍裡拽了出來,動作粗魯至極。
“脫!”
一聲斷喝,冰冷刺骨。
林昭一言不發。
他隻是默默地解開外袍,脫下鞋襪,隻剩下一身單薄的白色中衣,赤著腳,立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二月的寒風如刀子般刮過。
那小小的身子在風中顯得格外單薄,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吹倒。
王五獰笑著,伸出大手在他身上用力拍打,發出一聲聲悶響。
力道之大,讓周圍的考生都看得眼角直抽。
他粗暴地檢查了林昭的衣縫,捏了捏他的發髻,甚至讓他張開嘴,用手指探了探他的舌下。
這已經不是搜檢。
這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隻為羞辱的折磨。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從始至終,那個六歲的孩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
王五甚至從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悸。
惱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抓起林昭的考籃,將裡麵的筆墨紙硯全都倒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