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恢複了寧靜,但那股無形的威壓卻仿佛滲進了門縫裡,讓林家大宅門口的氣氛依舊緊繃。
林根看著那兩名身形筆挺如鬆的護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盛情相邀。
他的語氣,比剛才還要懇切百倍。
“二位官爺,萬萬不可就此離去!”
“你們護送犬子一路回來,勞苦功高,若是不進屋喝杯水酒,吃頓便飯,傳出去豈不是說我林家不知好歹,慢待了縣尊大人的恩德?”
張德才立刻在一旁幫腔,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就是就是!東家說得對!”
“少爺平安到家,全仗二位官爺護送,這要是連口熱飯都不吃,我老張第一個不答應!”
他挺著胸脯,仿佛這事關乎他身為大管家的榮譽。
兩位護衛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抱拳道:“林老爺,我等公務在身,實在不便……”
“什麼公務不公務的!”
林根大手一揮,學著鎮上掌櫃們的氣派,竟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
他如今是真有了幾分底氣,說話聲音都洪亮了不少。
他扭頭對著張德才,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老張!彆廢話了!”
“趕緊去鎮上最好的‘迎仙樓’,讓他們送一桌席麵過來!撿最頂級的上!”
“就說我林根請客,款待縣尊大人派來的貴客!”
張德才一聽,眼睛都亮了,扯著嗓子應道:“好嘞!東家您就瞧好吧!”
這番話擲地有聲,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豪氣。
兩位護衛本還想推辭,可見林根這架勢,知道再推辭就是不給麵子了。
他們是官府中人,最懂人情世故,當即便不再堅持,抱拳道:“那……便叨擾林老爺了。”
“不叨擾!不叨擾!”
林根大喜過望,連忙將二人請進了前廳。
李氏看著丈夫在前院招呼兩位官差,心中那根名為“當家主母”的弦,猛地被撥動了。
她之前被林昭畫的大餅喂得飽飽的,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做好一個體麵的主母,眼下正是實踐的好機會。
她快步回到裡屋,將還在繈褓中的小兒子塞到林昭懷裡,壓低聲音囑咐:“昭兒,看好弟弟,娘去去就來。”
說完,便轉身進了臥房。
片刻後,她從藏錢的匣子裡,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塊散碎銀子,用兩個荷包裝好。
等她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盤洗得乾乾淨淨的紅棗。
她端著盤子,裝作去前廳送點心的樣子,走到林根身邊,趁著給護衛遞棗子的功夫,悄無聲息地將兩個沉甸甸的荷包塞進了丈夫垂在身側的手裡。
夫妻二人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林根心中一熱,隻覺得渾身都充滿了乾勁。
他端起茶杯,熱情地給兩位護衛續上茶水,然後趁著對方道謝的空檔,極其自然地將那兩個荷包一人一個,塞進了他們懷裡。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生澀。
“二位官爺,一路風塵,這點碎銀子,拿去喝杯茶解解乏。”
林根的笑容樸實又真誠。
“不是什麼敬意,就是一點辛苦錢!你們要是瞧得起我林根,就務必收下!”
那兩名護衛臉色一變,手像被燙到一樣,立刻就要把荷包推回來。
“林老爺,這萬萬不可!無功不受祿!”
“什麼功不功的!”
林根按住他們的手,板起了臉,語氣卻依舊熱情,“護送我兒子回家,就是天大的功勞!官爺要是看不起我林根,不把我當朋友,就彆收!”
這話軟中帶硬,把兩位護衛的路都給堵死了。
他們是魏源的親信,尋常的孝敬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林根這番話說得實在,態度也誠懇。
更重要的是,他們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既顯了心意,又不算賄賂。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終於不再推辭,將荷包悄然滑入袖中,臉上的神情也鬆弛了不少,端起茶杯道:“林老爺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