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安滿意地拈了拈胡須。
舒服。
這才是他治下該有的聲音。
他繼續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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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探上遊,追本溯源……此乃《禹貢》之微言大義也。”
“嗯,穩妥。”高士安微微點頭。
謀定而後動,老成之法。
“……中遊分洪……此乃安民固本之不二法門。”
通篇讀完,高士安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隻覺通體舒泰。
這考生,簡直就是為他高士安量身定做的棟梁之材!
務實!
穩健!
通篇沒有一個字在指責官府,句句不離“聖君”“朝廷”,字字都在替上官著想。
這小子,太會做人了!
高士安如飲甘泉,忍不住又拿起卷子再細細品味一番。
此子當為我之知音!
等等……
勘探、分洪、固堤、賑濟……
這……
這哪裡是什麼東拚西湊的古人智慧?
這分明是一套精密到令人發指的係統性治水方略!
高士安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做了十幾年知府,跟河道打了半輩子交道,深知治水之事的繁瑣與複雜。
可眼前這份卷子,這份滴水不漏的布局……
不對勁。
這股味道……
這種先深挖根源,再層層遞進,最後拿出一套環環相扣的解決方案的思維方式……
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高士安猛地轉身,快步走到牆角那排花梨木書櫃前。
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寫著越城二字的卷宗上。
他將卷宗抽出,快步走回燈火搖曳的公案前,卷宗是時任越城縣令魏源呈上的一份關於地方農事的條陳。
高士安將兩份文稿並列。
燭光下,他的手指在兩篇文章的字裡行間來回移動,微微顫抖。
他不是在比對字跡。
也不是在尋找雷同的句子。
他在看這兩篇文章的骨架。
那股子冰冷、嚴密如鐵鑄一般的邏輯鏈條!
一模一樣!
從發現問題,到分析根源,再到提出多層次的解決方案……
這兩篇文章的靈魂,如出一轍!
高士安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魏源。
他終於明白了。
這篇策論的外皮是自己最喜歡的溫順、恭謙、平和。
通篇引經據典,句句不離“聖人雲”、“古法曰”,這層皮,是為他高士安量身定做的。
可剝開這層羊皮,底下藏著的,是魏源那副寒光閃閃的鋼筋鐵骨!
那股子經世致用、不解決問題誓不罷休的銳氣,被這小子用一層厚厚的“馬屁”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恭恭敬敬地遞到了自己的麵前!
“哈……”
高士安發出一聲乾澀的笑,整個人重重地癱坐回太師椅裡。
他想起了第二場默寫裡,那兩個恰到好處、顯得考生緊張老實的錯彆字。
他想起了這個考生那副永遠平和工整、讓他賞心悅目的館閣體。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演的!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局!
是魏源和這個叫林昭的小子,合起夥來專門對他做的一個局。
他該怎麼辦?
黜落此子?
高士安看著那篇策論,心臟一陣抽痛。
不行!
這套“勘探分洪加固賑濟”的方略,太完美了,完美到他一看就知道,這真的能救荊州百萬生民!
秋汛將至,這東西不是文章,是救命的方子!
可若是取了他……
他呆呆地坐著,油燈的火苗在他的瞳孔裡劇烈跳躍。
許久,他拿起那份卷子,再次細細品讀。
每一個字,都透著穩妥。
每一個觀點,都披著古意。
通篇讀完,找不到一絲一毫可以攻訐的漏洞。
這小子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隻給他高士安留下了一條路。
高士安閉上眼,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似是自嘲,又似是欣賞。
他被算計了。
但他又心甘情願地想往這個圈套裡鑽。
“罷了……”
高士安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吐儘半生的疲憊與無奈。
他重新挺直了腰杆,拿起那支沉甸甸的朱筆。
蘸飽了墨,懸在卷首。
筆尖落下。
一個圓潤飽滿的朱圈,被重重地畫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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