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黃伯遠還在咧著嘴傻樂。
“管他走多遠!反正咱們文軒和昭兒是過了!堂叔,這下該穩了吧?”
“過了此關,便穩如泰山了。”黃景山含笑撚須。
“穩了?”黃文軒愣住了,“三爺爺,後麵不是還有一場嗎?”
黃景山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道:
“不錯,還有第四場。”
“但府試取士,重在經義和策論。”
“前三場的卷子,已經把你們的根基和實務能力考校得清清楚楚,府尊大人心裡,怕是早就有了定數。”
黃伯遠急切地追問:“那這最後一場是?”
“不過是走個過場,考校一下你們的才情罷了。”黃景山悠然道。
“多是讓你們題一首詩,或寫一篇賦,考的是文采風流。”
“說白了,就是讓府尊大人最後看一看你們的臉麵,給最終的排名做個微調。”
“文章寫得好,或許能讓你的名次往前挪一挪;寫得差些,也絕無黜落之理。”
黃景山看著兩個後輩,眼中帶著深意,一字一句地說道:
“畢竟,一個人的錦繡文章,寫得再天花亂墜,也比不上他那篇安邦濟民的策論,來得重要。”
這番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黃文軒徹底放鬆下來,隻剩下傻笑。
兩日後,府試終場。
當林昭和黃文軒再次踏入貢院時,空氣中那種你死我活的肅殺之氣,已然消散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鬆弛與愜意。
能走到這一關的,已不足二百人。
這些人,要麼是如李宏般背景深厚、才華壓身的真正天驕。
要麼是如黃文軒般根基紮實、祖墳冒煙的幸運兒。
要麼,就是如林昭這般,在所有人眼中,那個走了逆天狗屎運的六歲馬屁精。
黃文軒整個人都是飄的,走起路來腳下像踩著一團雲,看貢院裡掉漆的紅柱子都覺得眉清目秀。
他壓低聲音,難掩緊張與興奮地問:“昭弟,你說……這最後一關,會考什麼?”
林昭依舊是那副六歲小身板,卻背著手,走得四平八穩,仿佛不是來趕考,而是來巡視自家的後花園。
“表哥放寬心。”
“寫什麼,都行。”
很快,一名官員走上高台,朗聲宣布了題目。
“以‘望江樓’為題,詩、賦、策、論,皆可。”
“文體不限,一個時辰後交卷。”
望江樓!
荊州府第一名勝。
此題一出,滿場皆是舒氣之聲,足見主考官高士安不想在最後關頭,再為難這群過關斬將的幸存者了。
黃文軒眼睛一亮,隻覺得文思泉湧。
望江樓!那可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
前些日子,那個陳子昂還在樓上大放厥詞,何等意氣風發。
結果現在人沒了。
而自己,卻站在這裡,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為這座樓寫詩!
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
他心潮澎湃,抓起筆,幾乎是文不加點,一篇描繪望江樓雄奇景色的七言詩便一揮而就,雖不算驚才絕豔,卻也意氣風發,滿是少年得誌的快意。
另一頭,廣陵縣的李宏。
他甚至沒有立刻動筆,而是負手立於號房前,遙望天際,仿佛那座巍峨的望江樓就矗立在他眼前。
片刻後,他嘴角勾起一抹睥睨眾生的傲然笑意,轉身回到案前。
狼毫大筆飽蘸濃墨,筆走龍蛇,龍飛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