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德茂站在他身後,看著紙上逐漸成形的策論,心中卻百感交集。
這孩子倒是用功,可惜……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踱步到窗邊,目光投向夜空中稀疏的星子。
過不了幾天就要去白鹿書院報名了,那枚引爆了全鎮輿論的白鹿令牌,還靜靜躺在林昭的行囊裡。
“軒兒,你先歇歇,叔有話跟你說。”
黃文軒這才抬起頭,“德茂叔,您說!”
“昭兒呢?”
“表弟說要早睡,回隔壁屋了。”
黃德茂頷首,刻意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軒兒,叔問你,那枚白鹿令牌的事,你怎麼看?”
黃文軒愣了愣:“什麼怎麼看?不是挺好的嗎?表弟可以直接見山長,省了初試的麻煩。”
“省麻煩?”黃德茂苦笑。
“你沒聽見酒樓裡那些人怎麼說的?他們恨不得把持令牌的人生吞活剝了!”
黃文軒這才反應過來,臉色一白:“德茂叔,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要不要把令牌收起來,讓昭兒走正常的考試流程。”
“以他的本事,考個正課生綽綽有餘。至於你……”
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就聽天由命吧。”
黃文軒的臉更白了,但他咬咬牙:“叔,您說得對,表弟的前程要緊。他那麼聰明一定能考上。我……我也會儘力的!”
“可是……”黃德茂還想說什麼,隔壁房間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門被輕輕推開,林昭揉著眼睛走了進來,小臉上滿是剛睡醒的迷糊。
“德茂叔,文軒哥,你們在說什麼呀?”
黃德茂心中一緊,連忙掩飾道:“沒什麼,就是在商量明天的事。”
林昭眨眨眼,走到桌邊,看了看黃文軒寫的策論,奶聲奶氣地誇道:“哇,文軒哥你寫得真好!”
誇完,他仰起小臉,一雙眸子直直看向黃德茂。
“德茂叔,你是不是在擔心那個令牌的事?”
黃德茂心頭一跳:“昭兒,你……”
“我聽到了一點點。”林昭誠實地說,“德茂叔是怕彆人欺負我嗎?”
黃德茂蹲下身,與林昭平視:“昭兒,告訴叔,你怕不怕?”
林昭歪著小腦袋,認真地想了想:“有一點點怕。但是……”
他頓了頓,小手緊緊握住衣角:“先生給的,就是最好的路。”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黃德茂卻聽出了其中的堅定。
他暗歎一聲,果然,這孩子不會同意的。
“好吧。”黃德茂站起身,“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按原計劃行事。”
“我打聽清楚了。考核從明天開始,為期七天。我們第一天就去,早去早了事,免得夜長夢多。”
林昭乖巧地點頭:“好的,德茂叔。”
黃德茂看著這一大一小,心中既欣慰又憂慮。
欣慰的是,這兩個孩子都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憂慮的是,白鹿書院這趟水,怕是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行了,都早些休息吧。”
黃文軒收拾好筆墨,林昭也乖乖地回了自己房間。
黃德茂獨自坐在桌前,望著那盞搖曳的油燈,心事重重。
他想起了林昭剛才那句話——“先生給的,就是最好的路。”
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有主見?
還有那雙眼睛,明明隻有六歲,卻仿佛能看透一切。
黃德茂搖搖頭,吹滅了油燈。
算了,既然決定了,就走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