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佝僂在人群角落,鑒微如無形觸手般掃過那個受害者。
下一瞬間,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
那跟班正舉著繃帶纏繞的右手,適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然而在鑒微視野下,繃帶遮掩的手腕血脈如常,骨骼紋理清晰完整,哪有半分新傷痕跡?
手腕處倒是有一絲陳舊淤血的氣息,分明是舊疾,而非新斷。
更關鍵的是,林昭清晰感知到此人身上強烈的偽裝、得意與心虛交織的情緒波動。
那種小人得誌的暗爽幾乎要從毛孔中滲出。
果然是栽贓!
林昭心中了然,瞬間明白對方的計策。
既然在道義上敗給郭夫子,便用重傷這鐵證來抵消趙恒見義勇為的道德優勢。
可惜,遇上了他。
醫者不自醫,但騙子騙不過鑒微。
身後傳來推搡,林昭順勢踉蹌。
“哎呀…”他扶住錢理的胳膊穩住身形,同時湊近對方耳邊。
“錢兄,我曾聽村中郎中言,新傷骨斷必然麵如金紙,血脈不通。若是舊傷複發,麵色反因氣血上湧而顯紅潤…你且細看那人…”
錢理一怔,下意識朝那傷者望去。
這一看,那雙因常年苦讀而敏銳的眼睛立刻捕捉到異樣。
那跟班雖作痛苦狀,但麵色紅潤,哪有重傷者該有的蒼白?
錢理猛然轉頭,死死盯住那跟班。
片刻後,一股被人愚弄的羞憤湧上心頭,幾乎要將理智燒穿。
“好你個狗東西!”錢理暴起,聲如雷鳴,“竟敢裝病欺人!”
話音剛落,整個講武堂如開了鍋。
“什麼?裝病?”
“這…怎麼可能?”
“難道有詐?”
錢理紅著眼,指向那跟班:“諸位且看,真正骨斷筋裂之人,必麵如金紙,冷汗直冒。可此人麵色紅潤,哪有半點重傷模樣?”
被點破的跟班臉色煞白,慌忙擺手:“你…胡說!我這是痛極,氣血上湧…”
“是嗎?”錢理冷笑,“那敢問,骨折之痛可比刀割?若真疼成這樣,你還能中氣十足地大聲辯解?”
此言一出,不少人回過味來。
確實,真正痛苦不堪的人,說話都該氣若遊絲才對。
陳夫子見勢不妙,立刻嗬斥:“錢理!你這是血口噴人!當眾誣陷同窗,居心何在?”
“血口噴人?”錢理挺直腰杆,“學監大人!學生懷疑此人傷勢有詐,請當堂驗傷,以證清白!”
這話如雷霆炸響,整個講武堂的喧囂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齊聚那“受害者”,隻見他麵色慘白如紙,豆大汗珠滾滾而下,比方才“痛苦”時還要難看十倍。
陳夫子臉色鐵青,咬牙切齒:“胡鬨!簡直是胡鬨!豈能因為一句誣陷就要驗傷?這成何體統?”
前排的權貴子弟們也紛紛附和:
“就是!這分明是無理取鬨!”
“傷都傷了,還要驗什麼驗?”
“難道還能驗出花來不成?”
但寒門學子們卻不乾了:
“怕什麼?若是真傷,驗一驗又何妨?”
“對啊!既然問心無愧,何必這般推三阻四?”
“驗!必須驗!”
周文正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