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混在散去的人群中,表麵上與眾人一樣議論紛紛,心中卻在思索著接下來的局勢。
陳夫子這步棋下得很妙,既保全了馮凱和周文正,又給自己留了後路。
畢竟,他隻是辭職,而不是被開除或者受到更嚴重的處罰。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舍車保帥,他反而在某種程度上贏得了一些同情。
但林昭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個被逼到絕境的老官油子,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特彆是當他察覺到真正的幕後推手時,必然會想方設法進行報複。
林昭暗中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馮凱此時可以用劫後餘生來形容,那種從絕望到希望的巨大落差,讓他看陳夫子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感激。
周文正則在盤算著如何善後,如何向知府大人交代這次風波。
而郭夫子,這位老人家眼中滿是欣慰,但同時也對整個事件的複雜性有著清醒的認識。
至於其他學子,大部分人雖然對結果不太滿意,但也知道這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隻有錢理,心中的憤懣依然沒有完全平息。
“走吧。”林昭輕聲對錢理說道,“該回去溫習功課了。”
錢理深深看了一眼已經空曠的講武堂,最終還是跟著林昭朝追餘齋走去。
路上,錢理忍不住問道:“林兄,你覺得這事真的就這麼結束了?”
林昭縮著肩膀,做出一副膽怯的樣子:“錢兄,咱們這些寒門子弟,還是少摻和這些事的好。能為趙兄平反,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錢理看著林昭那副怯懦的模樣,終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林兄,今日多虧你點醒,隻是……可惜你沒膽子站出來。不過無妨,我輩讀書人,總要有人敢說話!”
林昭垂著眼瞼,做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錢兄……我,我隻是個鄉下來的,哪懂這些彎彎繞繞。今日若非你挺身而出,隻怕趙兄真要含冤了。”
錢理擺擺手:“這倒不敢居功。說到底,還是郭夫子有骨氣,咱們這些後生,不過是喊幾聲罷了。”
林昭點頭稱是,眼神卻瞟向另一邊與郭夫子道彆的趙恒。
二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
回到追餘齋,錢理還在為今日之事憤憤不平:“依我看,這事遠未結束。陳夫子雖然滾蛋了,但那馮凱分明就是主謀,竟然全身而退,實在是便宜了他!”
“錢兄息怒。”林昭勸道,“咱們這些寒門子弟,能爭到今日這般結果,已屬不易。再說了,明日還要溫書,院試在即,可不能因一時意氣耽誤了前程。”
錢理聞言,這才稍稍平靜下來:“也罷,你說得對。讀書人還是以學業為重。隻是想到那馮凱的嘴臉,心中就不痛快。”
“山不轉水轉,日後總有機會的。”林昭說著,打了個哈欠,“錢兄,我有些乏了,先歇息了。”
錢理見狀,也不再多言,各自歸床。
是夜,萬籟俱寂。
一道黑影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潛入追餘齋,徑直來到林昭床前。
林昭仿佛早有預料,緩緩睜開眼睛。
幽暗的房間裡,月光從窗欞灑進,照在來人的臉上——正是白日裡剛剛脫困的趙恒。
“你果然沒睡。”趙恒壓低聲音。
“等你很久了。”林昭輕聲回道,起身穿好衣裳,“出去說話。”
二人悄無聲息地離開追餘齋,來到府學後山一處僻靜之地。
夜幕深沉,府學後山隻有蟲鳴聲在寂靜中低語。兩個少年在古槐樹下相對而立,微風輕撫過鬆林,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趙恒雙眼微眯,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盯著林昭:“林兄,你我都不是普通人。今日若非你暗中布局,我必然要栽個大跟頭。”
林昭依然保持著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輕聲道:“趙兄過譽了。我不過是…”
“好了!”趙恒打斷了他的話,“林兄,都到這份上了,何必還要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