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府學後山古槐下,兩道身影相對而立。
“這馮凱…”趙恒望著夜空,聲音壓得極低,“我與他打過幾次交道,此人表麵儒雅,實則小肚雞腸。今日的事看似了結,他心中的怨恨隻會越積越深。”
林昭輕輕頷首。鑒微之下,馮凱那副溫文爾雅的麵具早已無所遁形,骨子裡的狠毒如毒蛇般蜿蜒。
“比起馮凱,更要緊的是他爹。”趙恒輕歎,“荊州新任知府,此人看似平庸,護短卻是出了名的。獨子受了這般委屈,他豈能善罷甘休?”
林昭心頭一沉。一個手握實權的知府若要報複幾個寒門學子,手段多得是。
“還有那陳夫子。”林昭緩緩開口,“此人才是最危險的。”
“陳夫子?”趙恒微愣,“他不是已經灰溜溜離開了?”
“正因如此。”林昭目光幽深,“一個失去一切的讀書人,報複起來會更瘋狂、更無底線。周文正和馮凱至少還要顧忌顏麵,陳夫子卻已是破罐子破摔。”
趙恒細想片刻,神情也變得凝重:“窮途末路的瘋狗,確實最是咬人。”
兩人又商議了些細節,這才悄然分彆。
林昭獨自穿過府學小徑,夜風習習中思索著今日得失。
救下趙恒固然重要,但也徹底暴露了自己。從今往後,再難完全隱於幕後。
不過有得必有失,趙恒這個將門之後的友誼,價值不菲。
夜風輕撫,林昭已行至追餘齋門前。
正欲輕推房門時,鑒微神通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警示!
林昭腳步驟停,這種感覺他很熟悉——危險將至的預兆。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感知到一縷極淡卻滿含怨毒的氣息從不遠處暗影中一閃而逝。
那股氣息陰冷如蛇,讓人脊背發涼。
監視者已經出現,目標很可能就是自己這個不起眼的鄉下小子。
林昭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裝作毫無察覺,繼續朝追餘齋走去。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耳朵豎起,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悄然回到床鋪,林昭閉眼假寐,腦中卻飛速盤算,來者是馮凱的人,還是那個更可怕的陳夫子?
從氣息判斷,此人心中怨恨極深,絕非一般跟班。
而且能在府學內如此自如潛行,必然對這裡極為熟悉。
陳夫子!
林昭心頭猛震。這個被逼離開府學的老教習,果然不會善罷甘休。他今夜潛回,必是要尋找報複的機會。
而自己,很可能就是他的首要目標。
以陳夫子的閱曆,不可能看不出背後的真正推手。
那道身影在齋外遊蕩不去,每一次腳步聲都讓林昭的神經繃緊幾分。
時間仿佛凝滯,直至那股惡意徹底消散,他才敢悄然鬆了口氣。
陳夫子既然敢冒險潛回,就說明他已經徹底瘋了。
一個失去一切的讀書人,報複起來比任何人都可怕。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要更加小心了。
翌日清晨,府學恢複往日寧靜,仿佛昨日那場激辯從未發生。
學子們照常上課,夫子們照常授業,一切都顯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