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麵前那個深坑,腦子裡一片空白。
腳下的地麵還在微微震顫,他的雙手也跟著抖個不停。
要是這石頭砸在人身上……
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嗚咽。
馬車的車簾掀開,林昭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青布襴衫,步伐不疾不徐,神情淡然。
當他走到場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時,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災民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林昭走到癱軟的壯漢麵前,低頭看著他。
"縣衙修井渠,是為了讓大家有水種田。
你們來搗亂,是不想讓大家活了嗎?"
他轉過身,麵向那些還在猶豫的災民,聲音提高了幾分:
"各位鄉親!我今天就問一句話。
你們想不想吃飯?想不想讓家裡的田有水澆?"
"告示上說得清楚,今天開工,每人先發三日口糧。"
林昭轉頭看向張德才。
"德才叔,發糧!"
張德才應聲而出,朝身後揮手。
十幾輛大車緩緩推上前來,車上堆滿了麻袋。
夥計們解開袋口,露出裡麵黃澄澄的粟米。
災民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些糧食。
"按名冊發放,每人三升,一個都不能少!"張德才高聲道。
夥計們應聲而動,開始用鬥分發糧食。
一個老農顫抖著雙手接過那袋粟米,掂了掂。
確認是實打實的分量後,他再也忍不住,抱著糧袋跪了下來,老淚縱橫。
"謝……謝恩人……"
他的聲音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這一跪,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越來越多的災民跪倒在地,有人磕頭,有人抹淚,有人隻是緊緊抱著手中的糧食,生怕這是一場夢。
河灘上,數百人齊齊跪倒,鋤頭和鐵鍬在他們手中,握得更緊了。
那一聲哽咽的謝恩人,打破了河灘上的死寂。
緊接著,跪地聲此起彼伏。
先是幾個老人撲通跪倒,接著越來越多人跟著跪下,整個河灘上全是跪拜的身影。
他們或許不知道林昭的名字,更不知道他複雜的謀劃。
他們隻知道,在這個絕望的時刻,是這個看起來不過九歲的少年,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那黃澄澄的粟米,比任何花言巧語都來得真實。
謠言不攻自破。
懷疑煙消雲散。
人群中,先前被林昭用鑒微鎖定的那三個暗中煽風點火的家夥,此刻臉色煞白,悄悄往人群後縮。
可他們周圍,一雙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已經盯住了他們。
那眼神裡,不再是麻木和遲疑,而是被觸動了生存底線後的凶狠。
敢斷我們活路者,死!
林昭沒有理會那些人,他緩步走到癱軟在地、褲襠濕透的王二麻子麵前。
他沒有彎腰,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
九歲孩童的身高本不算高,但此刻卻讓王二麻子喘不過氣來。
"你叫什麼?"
林昭的聲音很輕。
"我……我叫王二麻子……"
壯漢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王二麻子。"
林昭點點頭。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井渠,我們會一直挖下去。"
他微微俯身,壓低聲音說:
"今天碎的是石頭,下一次再有人敢把手伸到這裡……"
林昭頓了頓。
"就不知道碎的是手,還是腦袋了。"
王二麻子渾身劇烈一顫。
林昭直起身,不再看他,轉身麵向眾人,朗聲道。
"鄉親們,拿起你們的工具!為自己,也為子孫後代,挖出一條活路來!"
"挖出一條活路!"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聲。
下一刻,數百人齊聲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