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的目光如鷹隼鎖定獵物般,落在了那名禮部官員身上。
正是剛才叫囂著要查封興業司的三皇子黨羽。
“你叫什麼?”
聲音不大,卻仿佛有千鈞之力。
周桓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已經觸怒了龍顏。
“臣……臣禮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周桓。”
他的聲音抖得厲害,膝蓋已經開始發軟。
“你說,興業司與民爭利?”
昭武帝聲音平靜。
“臣……臣……”
“朕問你——”
昭武帝從龍椅上微微前傾,聲音平靜得可怕:“煤炭小窯倒閉,是因為興業司搶了他們的生意,還是因為他們的煤質劣、產量低、價格高,被市場自然淘汰?”
周桓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
“還有,你說商戶生計被斷,可朕聽聞,荊州城中因運送馬料餅而興起的車行,一月之間便新開了十三家,雇傭了上千人。這些人的飯碗,難道不是商戶?”
每一個問題都如同一柄利刃,精準地刺向周桓的要害。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準備,隻能喃喃道:“這……臣……”
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官袍。
“至於賬目往來……”
昭武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意不達眼底:“周桓,你知道興業司每月的賬目,都會送一份到哪裡嗎?”
周桓心頭一跳,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
“送到朕的內帑。”
昭武帝聲音陡然拔高:“興業司每賺一兩銀子,朕的內帑便分得三錢。
你說有貪腐?那是在說,朕這個皇帝,也參與了你口中的貪腐?”
最後一句話如同炸雷,在大殿中轟然炸響。
周桓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臣……臣惶恐!臣失言!臣該死!”
他瘋狂磕頭,額頭很快便磕破了,血順著臉流下來。
昭武帝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淡淡道:“回去,自己去刑部領二十大板,罰俸半年。”
“謝陛下恩典……”
周桓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
這一幕,讓那些三皇子的黨羽們臉色煞白。他們終於明白,皇帝早已在興業司的賬目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誰敢說興業司有問題,就是在質疑皇帝本人。
這是一個他們永遠無法破解的死局。
昭武帝隨即看向了清流言官那邊。
“錢峰。”
“臣在!”
都察院左僉都禦史錢峰出列,心中忐忑。
“你說孟秋白嘩眾取寵,破壞科舉規矩。”
“臣……臣所言句句屬實!”
錢峰硬著頭皮道。
昭武帝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此言一出,錢峰愣住了,戶部兵部那些實權派官員也愣住了。
難道皇帝要偏向清流?
“科舉規製,確實不可輕易破壞。”
昭武帝緩緩說道。
“孟秋白身為主考,將一份鄉試策論八百裡加急上呈,確有不妥。”
錢峰心中一喜,剛要說話,卻被昭武帝抬手止住。
“但是——”
“孟秋白所上之策,非尋常應試文章,而是一份關乎國計民生、軍國大計的萬言策論。”
“其中所言,若能施行,足以為國庫增收數百萬兩,為邊軍解燃眉之急。”
“如此國之大事,孟秋白不敢擅斷,上呈朕親覽,此乃忠君體國,何錯之有?”
昭武帝目光如炬。
“難道在你們這些人眼中,規矩比國家社稷還重要?”
錢峰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開口。
皇帝承認了規矩被破壞,卻將此事上升到了國家社稷的高度。
在這種大義麵前,規矩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節。
他若再糾纏不休,便是迂腐,是在故意阻撓朝廷選拔人才。
錢峰僵立原地,額頭青筋暴起,最終隻能緩緩垂下頭去。
昭武帝繼續道:“孟秋白雖有不妥,但為國舉才之心可嘉,功過相抵,此事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