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
文武百官魚貫而出,奉天殿前的漢白玉台階上,官袍如潮。
但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無人交頭接耳,無人結伴而行。
所有人都低著頭,腳步不疾不徐,但往日成群結隊的景象卻不見了。
偌大的宮道上,竟無人交談,隻有衣袍摩擦的沙沙聲。
直到走出宮門,踏上長街,那股壓抑的氣氛才稍稍鬆動。
戶部侍郎張柬與兵部尚書王毅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在一處僻靜的巷口停下。
“王尚書。“
張柬四下看了看,確認無人,這才壓低聲音,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袖口的玉扣,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陛下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王毅雖是沙場老將,此刻也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張柬的手臂。
“老夫在兵部乾了二十年,從沒見過陛下如此雷厲風行!那個林昭,當真了得!區區十二歲,竟能讓陛下親自欽點解元,還下旨立碑!這可是開國以來頭一遭啊!“
張柬點頭,但很快又皺起眉頭。
“隻是,這孩子太年輕了。十二歲啊,還是個半大孩子……他扛得住接下來的風暴嗎?“
王毅冷哼一聲。
“扛不住也得扛。陛下已經把他推到台前,他要是倒了,陛下的臉往哪擱?
放心吧,陛下既然敢用他,就必然會保他。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把興業司的路子摸清楚。
日後若能在邊鎮推廣,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張柬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幾句,這才匆匆分開。
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另一條街上。
一輛毫不起眼的青色馬車內。
太子趙承乾捧著茶盞,卻始終沒有喝。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份情報上十二歲三個字上,久久未移。
情報上,詳細記載著林昭的生平。
茶水漸涼,他才像是回過神來,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桌上,濺出幾滴茶水。
坐在他對麵的,是太子黨的核心謀士,禮部侍郎顧長明。
這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文士,留著三縷長須,眼神卻極為銳利。
“殿下。“
顧長明放下茶杯,斟酌著開口。
“老臣以為,此子,可拉攏。“
太子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父皇今日在朝堂上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護著這個林昭,護得緊。本宮若此時貿然出手,豈不是自投羅網?“
“殿下誤會了。“
顧長明微微一笑。
“老臣說的拉攏,不是明著拉攏,而是暗中示好。陛下今日雖然力保林昭,但刀終究隻是刀。
等刀用鈍了,用壞了,陛下自然會換一把新的。到那時,林昭若無依無靠,處境必然淒慘。“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
“殿下身為儲君,若能在此時對林昭伸出援手,哪怕隻是一些小小的善意,一些不起眼的幫助……
他日,這把鋒利的刀,或許就能為殿下所用。更何況,陛下年事已高,朝中諸事,遲早要交到殿下手中。
到那時,林昭若念著今日的恩情,豈不是殿下的一大助力?“
太子沉默了許久。
他放下情報,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良久,他才緩緩點頭。
“先生說得有理。那就有勞先生了。記住,不要讓父皇察覺,也不要讓林昭覺得本宮在收買他。隻需讓他知道,本宮對他,並無惡意。“
顧長明微微一笑,起身行禮。
“老臣明白。“
馬車駛過長街,消失在人流之中。
而在京城的另一處。
一座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宅邸內。
八皇子趙楠正坐在書房裡,手裡把玩著一枚碧綠的玉佩。
他今年二十三歲,是昭武帝諸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生母隻是一個普通的才人,早已過世。他既無太子那般的儲君之位,也無三皇子那般曾經的權勢。
朝中無人,手中無兵。
但他活得很好。
因為他從不參與任何爭鬥。
他隻是安安靜靜地讀書、作畫、養花,做一個人畜無害的閒散王爺。
可今日,他卻破天荒地召見了自己的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