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雷霆手段,如一場秋雨,將彌漫在荊州上空的燥熱與恐慌衝刷得一乾二淨。
興業司非但沒有倒下,反而借著江南第一商行的信譽背書,聲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那些曾經的攻訐與詆毀,都成了它傳奇注腳下,不值一提的塵埃。
風波平息的第三日,一支百人規模的騎隊,自北麵官道疾馳而來,在荊州府城門前勒馬。
為首者,是一名身著金吾衛校尉服飾的青年將領。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麵容如同刀削斧鑿,線條剛硬,一雙眼睛裡沉澱著邊軍特有的鐵血煞氣。
他沒有理會前來迎接的荊州官吏,隻是翻身下馬,聲音冷硬地遞上兵部文書與聖上口諭。
“奉陛下口諭,護送荊州解元林昭,入京。”
此人,正是金吾衛校尉,蕭烈。
一個在京城禁軍中,以沉默寡言和悍不畏死著稱的狠角色。
昭武帝派他前來,護衛之意,不言而喻。
啟程之日,天色尚早,薄霧未散。
林昭府邸門外,金吾衛的百人騎隊已經列陣整齊,玄甲鐵衣,在晨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冷光,氣勢驚人。
魏源與趙恒前來送行。
“此去京城,山高路遠,不比荊州。”
魏源看著自己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弟子,一身青衫,身形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眼中的憂慮幾乎要滿溢出來。
“朝堂之上,人心鬼蜮,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你……”
他有太多話想叮囑,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趙恒站在一旁,神色複雜。
他拍了拍林昭的肩膀,動作有些僵硬。
“京城那地方,我熟。有什麼事,遞個信出來,我就是拚著被國公爺打斷腿,也替你平了!”
話語粗獷,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誠。
林昭對著二人,深深一揖。
他沒有說太多寬慰的話,隻是將兩份厚厚的卷宗,分彆交到趙恒和魏源手中。
“趙大哥,這是興業司未來三年的發展規劃,以及針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應急預案,荊州這邊,就拜托你了。”
他又轉向魏源。
“老師,這是學生整理的一些家中瑣事,勞您費心,代為照看。”
趙恒與魏源接過卷宗,隻掃了一眼,便心頭劇震。
那裡麵,從新式窯爐的改進圖紙,到產業鏈的延伸拓展,再到如何應對官府、同行、地痞的各種手段,事無巨細,條理清晰,仿佛將未來數年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提前推演了一遍。
這哪裡是一個十二歲少年該有的思慮?
二人再抬頭時,林昭已經轉身,走向了那支肅殺的隊伍。
“林解元。”
蕭烈對著林昭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眼神裡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
“時辰不早,可以啟程了。”
林昭平靜地點頭,在一名親衛的幫助下,跨上了一匹溫順的白馬。
“出發!”
蕭烈一聲令下,百人騎隊緩緩開拔,馬蹄叩擊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響聲,很快便彙入官道,消失在晨霧的儘頭。
隊伍行進,速度極快。
金吾衛不愧是天子親軍,隊列嚴整,令行禁止,哪怕在顛簸的官道上,依舊保持著緊湊而高效的陣型,將林昭牢牢護在中心。
表麵上看,這支護衛隊固若金湯,氣派非凡。
然而,林昭的內心,卻隨著馬蹄的每一次起落,一分分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