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聽到身後傳來喝聲:“大人駕到,閒人回避!”接著十一下鑼響。
李媗之一聽,急忙拉楊宗謹退到路邊跪下。
楊宗謹還處在懵逼狀態,隻能跟著李媗之走。
李媗之低聲道:“鳴鑼十一下,乃是朝廷欽差到來,文武官吏軍民人等齊閃開。”
楊宗謹醒悟,跟著跪下。
隻見全副武裝的信陽軍護著一頂軟轎,來到粥棚前放下。
轎簾撩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頭發黑白相間的老人。
李媗之看清來人,低聲向楊宗謹道:“他叫陳堯佐,左諫議大夫陳省華次子、前樞密使陳堯叟之弟、天雄節度使陳堯谘之兄。擅長水利,知滑周時,製造木籠用來減除水患,又修築長堤,人們稱作‘陳公堤’。”
楊宗謹心道:“原來是專業人士當欽差,那麼廬州就有救了。”
不料,兩人的說話聲音太大,驚動了陳堯佐。
陳堯佐走到他們麵前,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麼知道本官的生平?”
李媗之看掩飾不住,隻得站起身來取下自己的竹帽,福身道:“侄女李媗之,見過陳伯父。”
“哦?”陳堯佐大吃一驚,上下打量李媗之一番。
李媗之示意楊宗謹起身,並向陳堯佐介紹道:“這是拙夫楊宗謹。我夫婦在廬州隱居,因拙夫教的學生被洪水衝走。拙夫心痛萬分,又聽說剛加固的豐樂堰居然決口,想要查個清楚。”
去年楊宗謹在汴梁城時,陳堯佐擔任京西轉運使,兩人沒能見過麵。但楊宗謹的大名,陳堯佐是早有耳聞。
“果然是侄女夫婦,”陳堯佐大喜,“有你們在,老夫就放心不少。”
楊宗謹道:“欽差大人先辦正事,草民夫婦在旁等候便是。”
陳堯佐點頭稱好,信步來到大鍋前,隻看了眼鍋裡的粥,大喝道:“粥棚是誰在施粥賑災?”
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從人堆裡竄了出來,跪在陳堯佐麵前,自報道:“下官粥棚負責施粥的都頭,見過欽差大人。”
陳堯佐命他起身,然後問道:“你可知粥棚施粥的規矩?”
“知道。”都頭道,“施粥不厚,小命不保。”
“記得便好!”陳堯佐拿起筷子來到大鍋前,往裡一扔。
撲通一聲,筷子從粥裡浮了起來。
陳堯佐怒道:“這是給災民吃的粥嗎?分明是熱水啊!”拿起木勺子在裡麵攪了一下,糧食清楚可以數的出來。
在場士兵、官吏、百姓都顯得十分安靜。隻能聽到陳堯佐攪水的聲音,嘩啦啦的響起。
陳堯佐又問:“信陽軍護衛何在?”
高校尉聞聲上前,來到陳堯佐麵前。
陳堯佐道:“他們胡作非為,你難道就不管嗎?”
高校尉回道:“依照規製,末將無權管這些。隻負責維護現場秩序,請欽差大人明鑒。再說末將人微言輕,說了又有什麼用。”
陳堯佐聽了,沉默了良久。
楊宗謹看到高校尉要有麻煩,上前道:“彼各司其職,沒有過錯。望欽差體諒下級之苦,請網開一麵。”
陳堯佐這才道:“看你的確不易,饒你這一回。”
“謝欽差。”高校尉抹了把汗,向楊宗謹投去感激眼神。
陳堯佐卻沒打算放過都頭,喝道:“來人,把這些粥棚放粥的都頭差役,全部拉出去就地處決。”
“欽差大人!”都頭大驚失色。
楊宗謹也是吃了一驚,於心不忍。
陳堯佐叫道:“朝廷法度,不容違反。你中飽私囊,立斬不赦。”命人解下都頭腰間糧倉鑰匙,再拉到寬敞的地方處決。
數條人命,轉眼消失在眼前。
然而陳堯佐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反而更加的彷徨。
隻因當他拿著鑰匙去粥棚後麵的糧倉,打開一看裡麵雖然口袋都放滿了。一打開就是沙土,竟然沒有一粒糧食。
陳堯佐一臉茫然的看著楊宗謹和李媗之:“糧食去了哪裡?”
楊宗謹沒有回答。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有人貪了災民的救命糧。用沙土濫竽充數,糊弄災民。
楊宗謹道:“這絕對不是個例,說不定是整個廬州都變成這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一定是自上而下一起貪汙所致。那就非常的可怕,欽差要有心理準備。”
陳堯佐倒吸一口冷氣,說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一步一步來。”又問楊宗謹道:“侄女婿有沒有好的辦法?”
楊宗謹道:“最好的辦法是一明一暗,欽差在明,我在暗。不過想要了解他們的手法,需要真正的接觸到他們。”
陳堯佐聽懂了,說道:“侄女婿請放心,本官有辦法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