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議,介乎於朝廷官府和一對一私了之間的一種仲裁手段。
它是同族成員在一起仲裁一件事情,取得在共同協商後得到的結果。如果當事人不按照仲裁結果,就可以報請官府。那個時候,官府再強製協助執行。
但是基本上家族協商的結果都會遵守,除非自絕於家族之外。
不過,作為二十一世紀現代人的楊宗謹是體會不出被家族趕出來是有多麼難受的心態。隻單純覺得這是件大事,還抱著觀望的態度看待這次族議。
到了那日,楊宗謹身著嶄新的圓領袍,作為官府方麵的代表來到族議現場。
有專門的知客在現場維持秩序,並為來的人安排好座次。
知客見到楊宗謹,忙上前相迎道:“小人見過上差,請隨小人來坐。”
楊宗謹隨知客進到大堂,一看自己的位置居然和族長平起平坐,當即停下了腳步。
知客回身看見,問道:“上差為什麼不就坐?莫非是嫌小人招待不周?”
楊宗謹道:“在下隻是晚輩,亦非江寧朱氏族人,實在不應該坐那麼高的位置。”
知客道:“上差代表著官府前來觀禮,理應坐上位。”
“這……”楊宗謹還在猶豫。
此時,白發蒼蒼的族長從座位上起身,上前迎接道:“上差不必多慮。請隨老夫到座位就坐,族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楊宗謹這才隨著族長來到座椅前,和族長並排坐下。
眾人見族長和楊宗謹都坐下,也紛紛入座。
片刻後,朱夫人和蕊夫人竟雙雙到場。
她們都身穿白衣,向族長和楊宗謹行禮完,坐到族長早為她們安排的座位上坐下。
楊宗謹和族長身份不一樣,不需要起身還禮。
但楊宗謹心裡驚訝:“想不到這兩位夫人在這件事情上居然同仇敵愾,這真是讓人想不到。但是蕊夫人隻是外室,卻為什麼能夠出席。而族長等人竟然也不覺得奇怪,真是奇哉怪也。”
按下心頭好奇,等著族長發話。
族長含威帶怒地審視著眾人,道:“朱公遲駕鶴西去已多日,關於他身後事不能不解決!今天,江寧朱氏家族近親、族房、遠親等都在。”又看向楊宗謹道:“還有幸請到刑部主事前來觀禮。”
緊接著,族長又看向眾人道:“因此我們要揀最要緊的事辦。依照族規和老一輩的慣例,在朱公遲死後無嗣的時候,我們要挑選出一個尚未成年的男孩過繼給朱公遲承繼朱公遲一脈香火,報請官府。”
一位中年男子在座位上起身,附和著道:“族長所言極是,今天當務之急是為朱公遲承繼香火,不讓朱公遲一係斷絕。”
另一位頭戴著四方冠的中年男子,上前奉承道:“我要推薦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的爺爺德高望重,深得大家的信任。相信這個孩子長大後,一定在能管理好這份家業。他就是族長的孫子。”
族人開始交頭接耳,頻頻點頭,表示讚成。
族長起身,衝著眾族人擺了擺手道:“老夫的孫子頑劣不堪,難以托付重任。還是請各位宗族子弟再推舉吧,也讓朱公遲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族人又開始議論紛紛,各自舉薦心目中合適的人選。
楊宗謹聽著,同時暗中觀察朱夫人和蕊夫人。發現這件事明明和她們息息相關,卻沒有她們可以發言的機會。不得不說,真是一場悲哀。
而這兩位夫人冷麵冷眼,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這件事與她們無關。
以楊宗謹對她們的短暫接觸得出的結論,這兩個女人一定是在憋大招。
這將是一場好戲。
族長看眾人議論不休,便輕咳一聲穩住場麵,接著道:“各位,其實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他的父親一直在江淮一帶經商,頗有家資,也屬於富貴人家。我們今天族議的這家茶樓就是他父親的名下產業,可見他家是商人世家。”
那位叫朱駿的中年男子,聽到族長提到自己,身軀一震,麵露莊嚴。
朱駿的兒子今年隻有三歲,年齡頗小。正合適過繼給朱公遲,將來等兒子長大,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朱公遲的家業。
這對於朱駿這樣的小富之家來說,無疑是終南捷徑。
此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帶著一批族人從外麵進來,他也看上去很老,一臉的霸氣。
他聽到族長的發言,突然大笑:“高論!族長,高論啊!你說的是朱駿家裡那個不滿三歲的小奶娃吧?”
這人一看就來頭不小,一來就言詞咄咄逼人。
茶樓裡氣氛驟變,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族長看向來人,開始反擊:“好久不見。朱老九大病初愈,這樣的笑法,彆傷了你自個兒的身子骨。”
楊宗謹一聽,就發現有趣的一件事。族長並沒有在朱老九麵前耍族長威風,反而心平氣和,甚至是略帶調侃的反擊。
這麼有節製的反擊,隻能說明這個朱老九真是來頭不小。
“在下賤體不足掛齒,有勞族長想著。”朱老九說完,又走到楊宗謹麵前,向楊宗謹抱拳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