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官道沒走多遠,董秋荻和李柬之就看到了夥計說的“少爺”楊宗謹。
隻不過,這個“少爺”身上沒有穿他三位夫人給他做的圓領袍,而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破布爛衣穿在身上,露在外麵的部位,也是黑乎乎的,像很久沒洗澡似的。
除了他的臉,比較乾淨以外。
一個貴族家庭也正在外麵躲避瘟疫,他們在一片草坡上大吃大喝。
“少爺”正圍著他們討要吃食,都不給,推搡他。“少爺”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衝到貴族老爺身邊,搶過茶碗狂喝起來。
貴族少爺氣急敗壞,揪起他剛要打,卻發現“少爺”已經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貴族少爺嚇得趕緊把他推到一邊,“少爺”連滾帶爬,最後摔倒在糌粑袋子上。
“該死的騙子!這個騙人的手法,我早就見過了。”董秋荻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嘴裡卻罵的很凶。
李柬之有些困惑:“他不是妹夫?”
夥計堅定地說:“是少爺,剛才我離他沒有十步遠,看得真切,他就是少爺。”
“你家少爺會搶人家的茶喝?蠢東西!他叫靳總陽。”董秋荻立刻糾正。
“你認識他?”李柬之問道。
“認識,我夫君也見過他一麵。我以為他死了,原來是騙吃騙喝呢,這個騙子。等著,我過去非臭揍他一頓不可!”董秋荻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李柬之站在董秋荻麵前,把她攔住。他心裡有了個想法,雖然瘋狂,但是可行。
遠處的貴族一家顯然受了“少爺”的騙,他們又怒又氣,最後,嚇得趕緊躲開了。
“少爺”見眾人走遠了,他跳起來,笑嘻嘻地衝李柬之和董秋荻這邊招手。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突然從他們的身後湧出來一大批災民,蜂擁而上,奔向“少爺”。
刹那間,塵土飛揚。
“少爺”把食物分給災民們,大家歡天喜地吃起來。
安頓好了眾災民,“少爺”也撿了一塊風乾羊腿,揚長而去。
“少爺”轉過了山角,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著,便來到一塊僻靜的地方坐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白酒瓶子,倒上一碗。
他想了想,把自己在廢墟裡撿的那塊佛像的石片擺好,對著佛像禱告:“來此世上,我有兩個不舍,一是不舍佛;二是不舍酒。我不喝酒,禮佛總定不下心神,我喝了酒,又犯了菩薩定下的戒律。菩薩,你先喝一碗,你開了戒,我也就可以跟著你開戒了。”說著,他把那碗酒灑在了佛像麵前。
“少爺”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愜意,嘿嘿地笑了起來。
他給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一飲而儘。
酒水落肚,“少爺”心滿意足,又不免產生一種罪惡感,他衝著佛像磕了一個長頭。
腦袋剛剛挨到地麵,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左右有人,扭頭望去,竟然是李媗之和董秋荻。
李柬之抬腳把“少爺”踩在地上。
“少爺”嚷道:“哪裡來的殺千刀的惡人,想對我做什麼?”
董秋荻俯下身去,認真地道:“靳總陽,你跟我們走,好處有的是?”
“靳總陽?”他用彆人聽不到的聲音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抬頭看了眼董秋荻。
董秋荻麵色如常。
靳總陽依然被踩得動彈不得,他罵道:“我騙了你們的吃食,都救了災民,你抓我到官府好了,不要睬我的佛頭。”
董秋荻這才知道,“他”入了佛門。剛才還喝了酒,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樣。
李柬之說話了:“你隻要答應跟我們走,我們是不會送你去官府的。”
靳總陽掙紮著:“隻要你肯放開我,去哪兒都行,放開我再說。”
李柬之抬起腳,靳總陽一翻身從地上竄起來了,他氣憤地把李柬之用力推到一邊:“你是誰啊?”
“這是當朝宰相李迪相公長公子李柬之,他是專程請你到汴梁的。”董秋荻把手一招,“跟我們走吧。”
靳總陽這時發現,他們身後還有兩個隨從牽著馬,心想這下糟了,必須趕緊脫身,他故意嚷嚷著:“我憑什麼跟你們走,去汴梁,還去地府。”
李柬之本來就不太喜歡自己這個妹夫,見到長得和他很像的靳總陽居然變卦,立刻翻臉無情:“你這個四處遊蕩的騙子,我來請你,是抬舉你!”
靳總陽撿起地上的佛像石,揣在懷裡,起身就走:“你千萬彆抬舉我,抬舉彆人去吧。讓開,彆擋著我的路!”
他從李柬之麵前大搖大擺地走過。
李柬之怒不可遏,他抓起地上的羊腿,照著靳總陽的腦袋砸了過去。
這一舉動可把董秋荻嚇了一跳,但她眼中隻閃過一絲關切,立馬恢複如常。
靳總陽被打暈了,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裝進了麻布袋子裡,搭在一頭健壯的馬匹身上,被幾名夥計押送著,朝著汴梁走去。
“放我出去,你們這幫土匪、強盜。”靳總陽在袋子裡叫道。
看著袋子不斷變化出形狀,就是不能掉下馬來,李柬之很是得意。欺負不了妹夫,還不能欺負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