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校園,空氣濕漉漉的,帶著泥土和草木腐爛的清新氣味。陽光掙紮著穿透稀薄的雲層,在水窪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但學術交流中心大樓裡,卻彌漫著一種截然不同的、由空調冷氣、電子設備發熱和年輕人群體性焦慮混合而成的燥熱。
校級“創新杯”機械設計大賽初賽現場。
大廳裡人聲鼎沸,各個參賽團隊占據著一個個用隔板勉強劃分出的展位,像一個個小小的堡壘。電線像藤蔓一樣在地上蜿蜒,連接著各式各樣的筆記本電腦、示波器、甚至還有幾個粗糙的實物模型。空氣裡嗡嗡作響,是無數交談聲、演示聲、還有調試設備發出的蜂鳴。
陳默站在屬於他們團隊的那個偏僻角落的展位前,胃裡像是揣了一塊被冷水浸透的石頭,沉甸甸,涼颼颼。這裡的空調冷氣似乎格外不足,悶熱讓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襯衫後背洇出一小片深色。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搏動的聲音,與顱腔內那穩定卻似乎也稍稍加速了的係統嗡鳴交織在一起。
李健和另外兩個男生正最後一次檢查著演示用的筆記本電腦和連接線,他們的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呼吸急促,鼻尖冒汗,每一次屏幕上的仿真界麵順利切換,都能讓他們緊繃的肩膀稍稍鬆弛一分,但眼底深處的緊張卻揮之不去。真正的核心算法就在那個藍色的u盤裡,像一枚跳動的心臟,被謹慎地藏匿著。
他們的展位寒酸得可憐。隻有一台陳默那台老舊的筆記本,屏幕甚至有些偏色。沒有炫目的海報,沒有精致的模型,與不遠處張主任侄子張浩團隊那個占據了最好位置、擺滿了閃著金屬光澤的3d打印件和大型顯示屏的展位相比,如同乞丐遇上了國王。
張浩那邊圍了不少人,有評審老師,更多的是看熱鬨的學生。張浩本人穿著嶄新的定製隊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正唾沫橫飛地講解著,聲音洪亮,時不時引起一陣配合的驚歎。他身邊幾個隊員也顯得信心滿滿,操作著昂貴的設備,屏幕上展示著花哨的渲染動畫。
偶爾,張浩的目光會越過人群,輕飄飄地掃過陳默他們這邊,嘴角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嘲弄。那目光像沾了油的鞭子,抽打在李健他們的神經上,讓他們的臉頰迅速充血,脖頸後的肌肉繃緊,卻又隻能死死忍住,低下頭更加用力地檢查著那根似乎永遠也檢查不完的數據線。
陳默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褲縫。他能感覺到從張浩團隊那邊傳遞過來的、一種混雜著優越感和刻意張揚的“場”,與他身邊三個學生壓抑著的憤怒和不安形成尖銳的對峙。顱內的嗡鳴似乎在這種對峙中變得更加敏銳,像一根被繃緊的弦,微微震顫。
評審流程開始了。評審老師們分成幾個小組,輪流到各展位聽取答辯。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煎熬。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旁邊展位一個團隊演示失敗,爆出一陣沮喪的哀歎和手忙腳亂的排查聲,更添了幾分焦躁。
終於,輪到他們了。
來的三位評審老師,一位是麵無表情的行政乾部,一位是看起來不苟言笑的中年女教授,還有一位,竟是之前聽過陳默課的那位頭發花白的徐教授。徐教授看到陳默,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點頭。
李健深吸一口氣,走上前開始講解。起初,他的聲音還帶著明顯的緊張,有些發顫,語速過快。但當他的手指點向屏幕,進入那些他們傾注了無數心血的核心算法邏輯時,某種東西發生了變化。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穩定、清晰,眼神專注而明亮,仿佛進入了另一個隻有數據和邏輯的世界。他巧妙地避開了最關鍵的迭代核心,卻將由此衍生出的應用優勢和仿真效果展現得淋漓儘致。屏幕上的模型響應迅捷而穩定,處理複雜工況的表現遠超常規方法。
那位行政乾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中年女教授則聽得非常仔細,不時提出幾個相當專業和尖銳的問題。李健一一作答,雖然偶爾需要停頓思考,但總能切中要害,甚至還能引申出一些更深層次的思考。
陳默站在稍後的位置,沉默地聽著。他的胃依舊緊縮著,但顱內的嗡鳴卻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與李健的講解同步共振。他能隱約“感知”到女教授下一個可能要問的方向,甚至能捕捉到李健思維中極其微小的卡頓或不確定。在某一個瞬間,當女教授拋出一個極其刁鑽的、關於邊界條件突變處理的問題時,李健的思維明顯出現了一個極短暫的空白。
就在那一刻,陳默幾乎是無意識地,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極輕的、近乎氣音的咳嗽。
李健猛地一頓,像是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隨即眼神一亮,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們可以引入一個動態監測因子,雖然不是算法核心,但可以實時修正輸入參數,避免突變累積……”他順勢在電腦上調出了一段輔助代碼進行說明。
女教授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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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教授則一直默默聽著,目光偶爾從屏幕移到陳默平靜無波的臉上,眼神深邃。
答辯結束。三位評審低聲交流了幾句,沒有當場表態,便走向了下一個展位。
李健幾乎虛脫般地靠在桌子上,後背完全濕透,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鬆。另外兩個學生也湊過來,互相看著,眼睛裡充滿了劫後餘生般的興奮和不確定。
“剛才……差點就答不上來了……”李健心有餘悸地小聲對陳默說,聲音還在發顫。
陳默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卻越過大半個展廳,落在了張浩團隊那邊。張浩的答辯似乎也結束了,他正意氣風發地送走評審,臉上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還朝陳默這邊投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陳默的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種冰冷的預感順著脊椎爬升。
果然,不到十分鐘,一位學生會負責現場組織工作的學生乾部匆匆跑了過來,臉上帶著歉意和為難:“陳老師,李健學長,不好意思,剛剛接到通知,你們展位的供電線路好像有點問題,需要緊急檢修一下,可能……可能下午的公開演示會受到點影響。”
“供電問題?”李健的嗓子瞬間就啞了,臉漲得通紅,“我們剛才還好好的!”
“突然報修的,我們也沒辦法……”學生乾部目光躲閃,不敢看他們的眼睛。
周圍幾個展位的學生也投來好奇或同情目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心照不宣的微妙氣氛。
陳默的指關節捏得發白,冰冷的怒意讓他胃裡的石頭仿佛結成了冰坨。他看了一眼張浩團隊那邊穩定運行的、甚至連接著額外顯示器的設備,又看了看自己展位那根孤零零的、此刻被宣判“有問題”的電源線。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略顯騷動的人群外擠了進來。是周啟明教授。他手裡還拿著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
“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他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學生乾部。
學生乾部結結巴巴地又解釋了一遍。
周教授“哦”了一聲,啃了一口蘋果,嚼了幾下,渾濁卻清明的眼睛掃了一眼那根“有問題”的電源線,又瞥了一眼遠處誌得意滿的張浩,慢悠悠地對學生乾部說:“去,把我實驗室那個大號移動電源推過來。就是那個平時給戶外實驗設備供電的,勁兒大,應該夠他們用到下午檢修完。”
“啊?周教授,這……”
“這什麼這?比賽要緊還是檢修要緊?趕緊去!”周教授把眼一瞪,雖然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
學生乾部如蒙大赦,趕緊溜走了。
周教授這才轉過身,看著陳默和他身後三個愣住的學生,又咬了一口蘋果,含混不清地說:“愣著乾什麼?檢查一下設備,彆到時候移動電源來了,你們接口又不匹配。”他說話時,目光卻意有所指地掃過陳默放在桌上的那個黑色背包——裡麵裝著真正的藍色u盤和那台老舊但安全的筆記本。
陳默胸腔裡那股冰冷的怒意,悄然消散了一絲。他迎著周教授的目光,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很快,一個碩大的、看起來頗為沉重的移動電源被推了過來,發出低沉的嗡聲,穩穩地接替了牆上市電的工作。陳默那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再次亮起,運行正常。
李健三人長長鬆了口氣,幾乎要癱軟下去,一種絕處逢生的虛脫感籠罩了他們。
周教授擺擺手,沒再多說,背著手,啃著蘋果,晃晃悠悠地走向了評審席方向。
陳默站在原地,移動電源低沉的運行聲壓過了現場的嘈雜,傳入他的耳中。他抬起眼,再次望向張浩團隊的方向。
張浩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正陰沉著臉跟身邊一個隊員低聲說著什麼,目光不善地瞥向那個突兀的移動電源。
陳默的指尖輕輕拂過筆記本電腦粗糙的外殼。
第一回合,結束了。
但擂台下的暗流,顯然比台上的較量,更加洶湧。而某些人,似乎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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