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油燈芯爆出一點火星，昏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堆滿古籍的木架上。周彤正低頭用銀簪挑開傷口上的血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可手臂還是控製不住地發顫——剛才與魔族交手時被利爪劃開的傷口，此刻正泛著詭異的黑紫色，邊緣的皮膚又麻又燙，像是有無數隻小蟲子在爬。
“嘶……”她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來，滴在深色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正偉坐在對麵的行軍床上，看著她蹙緊的眉頭和發白的嘴唇，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剛才服下清靈丹後，丹田處那團暖暖的氣流一直沒安分，此刻更是順著血脈往指尖湧，仿佛在催促他做點什麼。他猶豫著伸出手，又有些局促地縮了回去，指尖在褲子上蹭了蹭。
“那個……”他聲音有點發緊，“我體內好像有股熱流……要不……讓我試試？”
周彤抬眸看他，眼裡先是閃過一絲警惕，隨即化作難以掩飾的詫異。她家族的療傷術講究符籙配合口訣，從未聽說過單憑體內氣息就能療傷的。可看著正偉眼裡的認真，還有自己手臂上越來越重的灼痛感，她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帶著點啞：“……好，你小心些。”
正偉深吸一口氣，慢慢挪到她身邊蹲下，掌心懸在傷口上方約寸許的地方。他閉上眼睛，試著回想剛才氣流在體內遊走的感覺，小聲念叨著：“去那兒……幫她……”話音剛落，丹田處的暖流真的像有了靈性，順著胳膊一路跑到掌心，在皮膚下輕輕跳動。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手掌往下移了移，幾乎要貼到傷口上。就在這時，奇妙的事發生了——掌心的暖流突然“呼”地湧了出去，像春天化凍的溪水，順著周彤的傷口鑽了進去。
“唔……”周彤低低地哼了一聲，不是因為疼，而是那股暖流鑽進傷口的瞬間，原本又麻又燙的地方突然被一股溫潤的力量包裹住，像泡在溫水裡似的，舒服得讓人想歎氣。她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正偉專注的側臉：他眉頭微蹙，嘴唇抿成一條線，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掌心竟泛著一層極淡的白光，像落了層月光。
正偉其實比她更驚訝。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彤傷口裡有股陰冷的黑氣在掙紮，而自己的暖流正一點點把那些黑氣驅散，還能“看”到破損的皮肉在暖流的包裹下，正慢慢往中間聚攏，像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縫合。這種奇妙的連接感讓他心頭一顫，原來“氣”不隻是用來打架的，還能這樣溫柔地保護彆人。
周彤的目光落在他專注的臉上，看著他額角滲出的細汗和緊抿的嘴唇，心裡那道緊繃的防線悄悄鬆動了。從家族長輩那裡聽來的“道體覺醒者多是桀驁之輩”的說法，此刻碎得像地上的光斑。眼前這個男生，明明自己也才剛接觸這些，卻願意笨拙地伸出援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空氣傳過來，比油燈的光還要暖。
“好了……”正偉的聲音帶著點疲憊，掌心的白光漸漸淡下去。他睜開眼，看到周彤手臂上的黑紫色已經褪了大半，傷口邊緣長出了淡淡的粉色新肉，正慢慢往中間愈合。
周彤抬起手臂，難以置信地動了動手指，傷口處隻剩下一點淺淺的癢，灼痛感徹底消失了。她看向正偉，眼裡的詫異變成了真切的感激，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你……你這是天生的道體天賦嗎？我爺爺練了三十年，都做不到這麼快……”
正偉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掌心還殘留著她傷口的溫度，暖暖的。“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它自己會動。”他看著周彤手臂上漸漸愈合的傷口，心裡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滿足感，比剛才打贏魔族時還要踏實。
周彤從木架上翻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兩粒青綠色的藥丸遞給他：“這是凝神丸，你剛才強行催動氣息，肯定會累。”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兩人都像被輕輕電了一下，慌忙收回手，臉上都泛起了點熱意。
油燈的光依舊昏黃，可地下室裡的空氣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木架上的古籍仿佛在輕輕翻動，角落裡的銅壺滴漏“滴答”作響，像在數著什麼。正偉捏著手裡的凝神丸，能聞到淡淡的薄荷香；周彤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淺痕，指尖還殘留著暖流拂過的觸感。
信任就像此刻纏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流，看不見摸不著，卻在心底悄悄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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