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鬆針掠過帳篷頂，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正偉攥著那塊從張教授帳篷外撿到的黑色隕石碎片，指尖能感覺到碎片裡微弱的震動——那是祭壇方向傳來的能量波動，每隔一刻鐘就會變強一次，像在發出某種信號。
“該走了。”周彤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帶著股草木的清苦。她換了身深色夜行衣，柴刀彆在腰後，手裡拎著盞用黑布罩住的馬燈，燈光透過布麵，在地上投下團模糊的光暈。
正偉摸出藏在枕下的青銅哨塞進靴筒，抓起背包跟了出去。營地的篝火已經變成暗紅的炭塊，阿武和另外兩個助手靠在石頭上打盹，鼾聲此起彼伏，卻在靠近帳篷三米外的地方突然停住——那裡藏著神族的“警戒符”，凡人靠近會被無形的屏障擋住，隻有修行者才能察覺。
周彤從懷裡掏出把銀鑰匙，在篝火邊的泥土裡輕輕一插，地麵突然露出個銅錢大的凹槽。她將鑰匙轉了三圈，阿武身邊的草葉突然無風自動，警戒符的光暈像水波般晃了晃，露出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神族的‘地脈鎖’，”她壓低聲音，拽著正偉鑽進縫隙，“鑰匙是王伯給的，他爹當年從一個戰死的神族士兵身上扒下來的。”
穿過警戒符的瞬間，正偉感覺像撞在層溫熱的棉花上，丹田的氣團輕輕一顫，隨即恢複平靜。周彤說過，這是因為他的先天道體與上古氣息同源，能自動消解神族的禁製。
後山的鬆林比白天更黑，月光被枝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銀。周彤的馬燈隻敢露出條縫，光線下能看到地上有串新鮮的腳印，鞋跟處有個小小的缺口——那是張教授的登山靴，早上正偉幫他撿掉落的羅盤時，特意留意過這個細節。
“跟著腳印走，彆踩枯枝。”周彤的聲音壓得像歎息，柴刀在手裡轉了個圈，刀背貼著小臂，隨時能出鞘。她的腳步輕得像貓，踩在鬆針上悄無聲息，隻有偶爾被風吹起的衣角，會帶起極淡的草木氣息——那是她抹在身上的“斂息膏”，能掩蓋修行者的氣。
走了約莫兩刻鐘，腳印突然在那塊丈高的岩石前消失了。岩石上的青苔被人踩出條小路，白天周彤塞枯葉的石縫空著，旁邊的地麵有處新翻的泥土，土裡混著點銀白色的粉末——是張教授的匕首留下的痕跡。
“在這裡。”周彤蹲下身，手指在岩石底部的裂縫裡摸索，突然摸到塊活動的石頭。她用力一按，岩石發出“軋軋”的悶響，側麵竟緩緩滑開道石門，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裡麵黑得像潑了墨。
洞口湧出股潮濕的氣息，帶著土腥和某種難以形容的沉鬱，像打開了塵封千年的木箱。正偉的玉佩突然在胸口發燙，貼著皮膚的地方傳來陣陣灼痛，他下意識摸了摸，玉佩表麵的紋路竟泛起淡淡的金光，與記憶中《上古秘聞》殘卷裡的符文隱隱呼應。
“你的玉佩有反應了。”周彤的馬燈往洞裡照了照，光柱所及之處，能看到陡峭的石階，階壁上布滿鑿痕，邊緣卻被磨得光滑，顯然被人走了千百年。“祭壇就在下麵，張教授應該剛進去。”
她從背包裡掏出個小巧的銅鈴——正是出發前準備的破瘴鈴，輕輕一搖，鈴聲清越，驅散了洞口彌漫的濕氣。“跟著我，踩我踩過的石階，彆碰兩邊的牆壁。”
石階比想象中陡，每級都隻有半腳掌寬，走在上麵得時刻扶著岩壁。壁上的鑿痕裡嵌著些暗綠色的粉末，周彤用刀尖刮了點，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微變：“是‘腐骨粉’，神族用來防盜墓賊的，沾到皮膚會潰爛。”
正偉聽得心驚，下意識收了收袖口，指尖觸到背包裡的《邙山風物誌》——書頁不知何時被風吹開，夾著的那張祭壇草圖上，用紅筆圈出了石階兩側的幾個凸起，標注著“機關”二字。
“小心左邊第三個凸起。”他突然拉住周彤，指著壁上塊不起眼的石頭，“書上說那是‘翻板鎖’，碰了會掉下去。”
周彤依言避開，果然聽到腳下傳來“哢噠”輕響，那塊石階突然往下陷了半寸，若非正偉提醒，此刻兩人恐怕已經墜入暗河。她回頭看了正偉一眼，眼裡閃過絲驚訝，隨即化作了然的笑——這先天道體對上古遺跡的感應，果然比尋常修行者敏銳得多。
往下走了約莫百級石階，前方突然透出微光。周彤熄滅馬燈，拉著正偉躲在轉角的陰影裡，探頭望去——
那是個巨大的溶洞，穹頂垂著長短不一的石鐘乳，尖端凝結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出“嘀嗒”的響，回音在洞裡蕩開，像無數人在低聲說話。溶洞中央矗立著座由巨石搭建的祭壇，十二根丈高的石柱環繞著塊圓形石台，柱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與正偉玉佩上的紋路如出一轍，隻是更繁複、更古老。
石台中央插著柄青銅劍，劍身鏽跡斑斑，卻在石鐘乳的微光下泛著層淡淡的流光。張教授正跪在石台前，雙手舉著那塊黑色隕石，嘴裡念念有詞，隕石表麵的紅光越來越亮，照得他臉上的皺紋溝壑分明，像尊詭異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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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激活祭壇。”周彤的聲音帶著顫，指尖緊緊攥著柴刀柄，“隕石是‘鑰匙’，神族的血是‘引子’，等他念完咒語，石柱上的符文就會全部亮起，到時候……”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張教授已經念到了尾聲。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隕石突然“啪”地裂開，紅色的光霧從裂縫裡湧出，像條小蛇般鑽進石台。緊接著，十二根石柱同時發出嗡鳴，柱身的符文依次亮起，從底部到頂端，連成十二道光柱，直衝溶洞穹頂。
正偉的玉佩燙得像塊烙鐵，他感覺體內的氣團在瘋狂翻湧，順著血脈往指尖衝，仿佛要掙脫身體的束縛，與石柱上的符文呼應。他能“看”到那些符文在流動，像活的溪流，每一道紋路裡都藏著股磅礴的力量，古老、厚重，帶著人族先民的氣息。
“這是……‘啟靈陣’！”周彤的聲音裡滿是震驚，“我家族的古籍說，這是上古人族用來覺醒血脈的陣法，沒想到真的存在！”
張教授站起身，仰望著亮起的光柱，發出陣古怪的笑：“三千年了……神族找了三千年的祭壇，終於被我找到了！隻要拿到啟靈陣的核心，地球的信仰收割裝置就能提前啟動，到時候……”
他的話突然頓住，猛地轉頭看向正偉藏身的方向，青銅劍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裡，劍尖直指陰影：“誰在那裡？！”
正偉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周彤拽著他往更深的陰影裡縮了縮，柴刀已經出鞘，刀身在微光下泛著冷光。張教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影子被光柱拉長，投在地上，像隻張開翅膀的鷹。
“出來吧，我知道你是誰。”張教授的聲音帶著種勝券在握的從容，“先天道體的小崽子，還有周家的餘孽——你們以為能躲得過神族的眼睛？”
他突然揮劍指向石柱，劍光劈在光柱上，激起片金色的火花。溶洞裡的回音突然變得刺耳，石鐘乳上的水珠瘋狂滴落，砸在地上，像在敲鼓。正偉突然想起《邙山風物誌》裡的記載：“回音洞三響，一為警，二為陣，三為門開。”
第一聲鐘響，就在此刻。
周彤突然拽著正偉往溶洞東側跑，那裡有片不起眼的岩壁，壁上的石鐘乳形狀古怪，像十二根手指指向同一個點。“那裡是陣眼！”她的聲音被回音攪得發亂，“張教授想引動陣法殺我們，必須先毀掉陣眼！”
張教授的笑聲在身後響起，帶著股瘋狂：“晚了！啟靈陣一旦啟動，隻有神族的血脈能控製，你們這些被封印的凡人，隻能當祭品！”
正偉回頭望去，隻見張教授舉著青銅劍，劍尖的紅光越來越亮，十二根石柱的光柱突然扭曲，像十二條毒蛇，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他下意識將周彤護在身後，丹田的氣團猛地炸開，胸口的玉佩發出“嗡”的輕響，一道金色的光罩從他身上展開，堪堪擋住了襲來的光柱。
“先天道體果然能對抗陣法！”張教授的眼睛亮得嚇人，“把他抓起來，用他的血獻祭，啟靈陣就能徹底歸我掌控！”
光柱的衝擊力越來越強，正偉感覺手臂在發麻，氣罩的光芒在一點點變暗。周彤突然從懷裡掏出張黃色的符籙，往柴刀上一拍，符籙瞬間燃起青色的火焰：“用你的氣幫我！”
正偉立刻將氣往周彤身上引，當他的氣觸碰到那道青色火焰時，火焰突然暴漲，像條火龍，順著柴刀竄出，劈在最近的一根石柱上。“轟隆”一聲巨響，石柱上的符文黯淡了幾分，光柱的衝擊力也隨之減弱。
“好機會！”周彤拽著他衝向東側的岩壁，“快找找陣眼在哪！”
正偉的目光掃過岩壁，玉佩的灼痛感在靠近某個石鐘乳時突然變強。他指著那根形狀像拳頭的石鐘乳：“是那裡！”
周彤揮刀砍去，石鐘乳應聲而斷，露出個拳頭大的凹槽，裡麵嵌著塊墨綠色的玉石，玉上的紋路與祭壇的符文完全吻合——正是陣眼。
就在這時，溶洞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穹頂落下簌簌的碎石。張教授的怒吼聲傳來：“你們敢毀了啟靈陣？！我要讓你們陪葬！”
第二聲鐘響，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響起。
周彤一把將墨綠色玉石摳了出來，石柱的光柱瞬間變得紊亂。“快走！”她拽著正偉往石階的方向跑，“陣法要崩潰了！”
身後傳來張教授氣急敗壞的嘶吼，還有岩石坍塌的巨響。正偉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那座古老的祭壇在紊亂的光柱中搖搖欲墜，十二根石柱像瀕死的巨人，發出絕望的嗡鳴。
他握緊胸口發燙的玉佩，又看了看周彤手裡的墨綠色玉石，突然明白——這場關於祭壇的爭奪，才剛剛開始。而那尚未響起的第三聲鐘響，或許藏著更驚人的秘密，正等著他們去揭開。
石階上的腐骨粉在震動中簌簌落下，周彤拉著他一路向上，馬燈的光暈在黑暗中晃動，像一點微弱卻執拗的光，劈開了千年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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