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狼騎的嘶吼被沙暴吞噬時,正偉的“統道印”已在沙地上炸出半米深的坑。他扶著脫力的周彤踉蹌後退,掌心的金光淡得幾乎看不見——連續催動道印抵擋妖獸,又要維持護體光膜,氣脈早已透支。周彤的青雲劍斜插在沙裡,劍穗上的琉璃珠蒙著層黃沙,她靠在正偉肩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氣,嘴唇乾裂得像塊老樹皮。
“它們暫時退了。”正偉抹了把臉上的沙,指尖觸到下巴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被風沙劃了道口子,血珠混著沙礫凝在皮膚上,又疼又癢,“沙暴在減弱,我們得趁現在走出鬼風口。”
周彤點點頭,想站直身子,卻眼前一黑,差點栽倒。正偉趕緊扶住她,才發現她的手燙得驚人,額頭的溫度更是灼人——長時間缺水加上氣脈損耗,她發燒了。
“撐住。”正偉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還留著靈泉的濕氣,貼著皮膚能帶來一絲涼意,“我背你走。”
不等周彤拒絕,他已蹲下身。周彤咬著牙爬上他的後背,手臂環住他的脖頸時,指尖觸到他汗濕的衣領,那布料硬得像塊板,顯然被汗水浸過無數次,又被風沙凍乾。她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著《人皇經》帛書的草木香,心裡又酸又澀。
正偉的腳步比之前沉了許多。先天道體雖能抗住蝕氣沙的侵蝕,但在缺糧缺水的沙漠裡,體力消耗得格外快。背包裡的乾糧隻剩半塊壓縮餅乾,水囊裡的水晃起來隻剩個底,他卻連碰都沒碰——那是留給周彤的。
沙暴漸漸平息,天空露出灰蒙蒙的底色,遠處的沙丘像沉睡的巨獸,連綿起伏。正偉每走一步,腳下的沙子就順著靴口往裡灌,磨得腳踝生疼。他能感覺到背上的周彤呼吸越來越弱,頭靠在他頸側的重量也越來越沉,像朵即將枯萎的花。
“周彤,跟我說話。”他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腿,“講講你爺爺的事,你不是說他當年用木劍劈過黑熊精嗎?”
周彤的聲音氣若遊絲:“那是……他吹牛呢……其實是用陷阱……”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息。
正偉心裡一緊,趕緊停下腳步回頭看——周彤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泛著青紫色,竟暈了過去。
“周彤!周彤!”他急得搖晃她的肩膀,卻隻換來她微弱的呻吟。正偉慌了神,抱著她在附近找了處背風的沙丘凹地,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解開她的衣領透氣,又從背包裡翻出最後半塊餅乾,想喂給她,卻發現她牙關緊咬,根本咽不下去。
水囊裡隻剩最後一口水。正偉擰開蓋子,將水倒在手心,輕輕抹在她乾裂的嘴唇上。水珠剛沾上就被吸乾,周彤的睫毛顫了顫,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吞咽聲。
“水……還要水……”她迷迷糊糊地呢喃。
正偉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緊了。他抬頭望向四周,除了茫茫黃沙,連棵駱駝刺都看不見。玄機子說過,鬼風口的地下藏著暗河,可誰知道在哪?他把自己的水囊徹底倒過來,連最後一滴水珠都滴進周彤嘴裡,然後將空水囊攥在手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等著我。”他摸了摸周彤滾燙的額頭,聲音啞得像磨砂紙,“我去給你找水,很快就回來。”
他將周彤安置在凹地深處,用外套裹住她,又撿了些石塊堆在周圍擋風,最後把青雲劍插在她身邊——這是她最熟悉的東西,或許能讓她安心些。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衝進茫茫沙海。
先天道體的強悍在這時顯現出來。儘管同樣虛弱,正偉卻能敏銳地感知到地下的氣息流動。他記得《人皇經》裡說過,“地脈通江海,氣行則水至”,於是閉上眼睛,任由氣脈沉入地下,像探雷針一樣搜尋著水汽的蹤跡。
沙粒在腳下流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嘲笑他的徒勞。正偉不知走了多久,嘴唇裂得更厲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他摔倒了好幾次,手掌被尖銳的石片劃破,血珠滴在沙地上,瞬間凝成暗紅的點。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時,氣脈突然捕捉到一絲微弱的濕潤——在前方那座月牙形的沙丘下,有股極淡的水汽在流動!
正偉像瘋了一樣衝過去,雙手插進沙裡拚命挖掘。黃沙滾燙,燙得他手心起泡,他卻像沒感覺似的,挖了足足有半米深,指尖突然觸到一塊潮濕的黏土。
“找到了!”他狂喜地大喊,聲音在空曠的沙漠裡回蕩。他從背包裡翻出玄機子給的工兵鏟——那是離開道觀時,老人硬塞給他的,說“戈壁灘上用得上”——開始奮力鏟沙。
黏土越來越濕,漸漸能捏出泥團。又挖了兩尺深,鏟尖突然“當”的一聲碰到硬物,緊接著,一股帶著鐵鏽味的清水順著沙縫滲了出來!
正偉趕緊用手捧住,清水混著泥沙緩緩積聚,很快就積了小半坑。他顧不上臟,雙手掬起水就往嘴裡灌,冰冷的水滑過喉嚨,像甘霖滋潤著乾涸的土地,讓他瞬間找回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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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隻喝了兩口就停住了。他從背包裡拿出那個空水囊,小心翼翼地將清水灌進去,又用工兵鏟在坑邊挖了條小溝,讓更多的水流過來。水囊灌滿後,他又撕了塊衣角,蘸滿水,快步往回跑——周彤還在等著他。
回到沙丘凹地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血紅色。周彤還在昏迷,臉色卻比之前更差了。正偉趕緊跪在她身邊,將水囊裡的水一點點喂進她嘴裡。這次她咽得很順利,幾口水下肚,她的睫毛終於劇烈地顫抖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正偉……”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視線模糊中,隻能看到他模糊的輪廓,“你回來了……”
“嗯,找到水了。”正偉笑了,嘴角的裂口被扯得生疼,“你感覺怎麼樣?”
周彤沒有回答,隻是定定地看著他。他的臉上沾滿了黃沙和泥點,額角的傷口結了層黑痂,嘴唇裂得像乾涸的河床,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顆星星。她突然想起剛才昏迷前的畫麵——他把最後一口水喂給她,轉身衝進沙暴時的背影,單薄卻決絕。
一股熱流突然湧上心頭,比剛才喝下去的清水更暖。周彤掙紮著坐起來,從懷裡掏出塊乾淨的手帕——那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漿洗得發白,邊角繡著朵小小的青雲——蘸了點水,輕輕伸向正偉的臉。
正偉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躲,卻被她按住了肩膀。她的指尖很輕,帶著水汽的涼意,一點點擦去他臉上的沙礫和泥點,從額頭到臉頰,再到下巴上的傷口。擦到傷口時,她的動作放得更輕,仿佛怕弄疼他。
“彆動。”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哽咽,“風沙進了傷口會發炎。”
正偉乖乖不動,任由她的指尖在臉上移動。夕陽的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鍍上一層金邊,她的動作很專注,像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他能聞到她手帕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水汽的清新,心裡突然變得軟軟的,之前所有的疲憊和恐懼,都在這片刻的安寧裡煙消雲散。
手帕漸漸被黃沙染臟,周彤把它收起來,又用水囊裡的水浸濕自己的袖口,繼續為他擦拭。直到把他臉上的沙塵都擦乾淨,她才停下來,看著他乾裂的嘴唇,把水囊遞過去:“你喝。”
正偉搖搖頭:“你還要喝。”
“一起喝。”周彤擰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然後把水囊湊到他嘴邊。正偉看著她眼裡的堅持,終於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喝起來。清水在兩人之間傳遞,帶著彼此的溫度,像條無形的線,將兩顆心緊緊連在一起。
夜幕降臨,沙漠的風變得刺骨。正偉用工兵鏟挖了個更深的坑,鋪上外套當褥子,讓周彤靠在自己懷裡取暖。遠處的沙丘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像片安靜的海。
“明天就能走出鬼風口了。”正偉輕聲說,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到了望雪鎮,就能找到玄爺爺說的客棧,有熱飯吃,有乾淨水喝。”
周彤點點頭,往他懷裡縮了縮。他的懷抱不算寬厚,卻異常溫暖,能擋住沙漠的寒風。她想起剛才他挖水時磨破的手掌,想起他乾裂的嘴唇,突然覺得,哪怕前路還有更多艱險,隻要身邊有他,就什麼都不怕了。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依偎在沙丘凹地裡,像兩株相互扶持的駱駝刺,在蒼茫的沙漠中,頑強地等待著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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