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汽車的輪胎碾過戈壁灘的碎石，發出“嘎吱”的悶響，像頭疲憊的老黃牛在喘息。正偉靠窗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裡的《人皇經》——離開秦嶺已有半月，他們換乘了三次車，從落霞澗的木船到山間的拖拉機，再到這趟穿行於戈壁的長途汽車，窗外的景色從鬱鬱蔥蔥的林海變成了連綿起伏的黃土坡，最後褪成一片蒼茫的褐黃，隻有偶爾掠過的駱駝刺，證明這裡尚有生機。
周彤靠在他肩頭打盹，呼吸均勻，發間的草木香混著車廂裡的柴油味，竟有種奇異的安寧。她懷裡緊緊揣著那枚昆侖通行令，青銅令牌的棱角硌著正偉的胳膊，像塊不會融化的冰，時刻提醒著他們此行的目的。
“師傅，還有多久到望雪鎮？”正偉問向駕駛座的老漢。老漢皮膚黝黑，皺紋裡嵌著風沙，聞言吐出嘴裡的煙圈：“快了，過了前麵的‘鬼風口’，再跑兩個鐘頭就到。不過今兒天頭不對，怕要起沙。”
正偉看向窗外，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昏黃，遠處的地平線像是被墨汁染過，隱隱有翻滾的濁浪在聚集。他心裡突然一緊，丹田的氣脈莫名躁動起來，《人皇經》的帛書在背包裡微微發燙，像是在預警。
“怎麼了？”周彤被他的動靜驚醒，揉了揉眼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是妖氣！而且很濃。”她指尖凝聚起一絲青芒，透過車窗看向那片昏黃，“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沙暴，裡麵裹著妖族的‘亂氣’，是有人在操控！”
話音未落，車廂裡突然響起一陣騷動。前排的乘客指著窗外尖叫，隻見那道昏黃的濁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像一堵移動的高牆，所過之處，低矮的灌木叢瞬間被吞沒，連天上的太陽都被遮得隻剩個模糊的光斑。
“坐穩了！”老漢語氣發緊，猛地踩下油門，汽車嘶吼著加速，試圖衝過鬼風口。但沙暴的速度更快，不過幾分鐘，狂風就卷著沙礫砸在車窗上，發出“劈啪”的脆響，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拍打玻璃。
“轟隆——”
一聲巨響，汽車突然劇烈顛簸，後輪像是碾到了什麼東西，車身猛地側傾，最後“哐當”一聲歪在路基上，熄火了。車廂裡的乘客尖叫著東倒西歪，行李散落一地，車窗被飛石砸出蛛網般的裂痕。
“完了，車軸斷了。”老漢踹了踹車門，臉色難看，“這鬼風口的沙暴，最少要刮三天三夜，咱們被困住了。”
正偉扶著周彤站穩，透過破碎的車窗往外看——外麵已是一片混沌，黃沙遮天蔽日，能見度不足三米，風聲呼嘯著像野獸在咆哮，隱約還能聽到沙粒摩擦時發出的“嘶嘶”聲，那是妖氣在攪動氣流的聲音。
“是妖族激進派。”周彤從背包裡翻出玄機子給的“避藤粉”，又拿出兩塊布條，“他們知道咱們要去昆侖，想用沙暴困住我們。這沙裡摻了‘蝕氣沙’，沾在身上會慢慢侵蝕氣脈，得用布條遮住口鼻。”
正偉接過布條，突然注意到車廂角落有個穿黑袍的男人，帽簷壓得很低，正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他們。男人察覺到他的目光，突然起身撞開後車門，一頭紮進沙暴裡，身影瞬間被黃沙吞沒。
“是妖族的‘風行者’，負責追蹤和報信。”周彤握緊青雲劍，劍鞘上的“青雲”二字在昏暗的車廂裡泛著微光，“他肯定是來確認我們的位置，沙暴裡說不定還有更多妖族。”
果然，沒過多久，車外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沙地上快速爬行，伴隨著尖銳的嘶鳴，刺得人耳膜發疼。正偉將周彤護在身後，掌心凝聚起“守道印”，金色的光暈在昏暗的車廂裡格外顯眼。
“砰！”車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被什麼重物砸中，車身劇烈搖晃，車廂裡的乘客嚇得尖叫起來。正偉低頭看向車底，透過縫隙看到幾隻覆蓋著鱗甲的爪子，正試圖抓破底盤——是沙蜥妖！它們能在沙地裡快速穿行，以吸食生靈的靈氣為生。
“我去車頂引開它們，你保護乘客。”周彤突然開口，話音未落就踩著座椅跳上行李架，用青雲劍劈開天窗，翻身躍了出去。
“周彤！”正偉想拉住她，卻隻抓到一片衣角。他咬了咬牙，對嚇呆了的乘客喊道：“都躲到座位底下！彆出聲！”隨即也跟著跳出天窗。
車頂的風沙更烈，沙礫打在臉上像針紮一樣疼。周彤正揮舞著青雲劍，青芒所過之處，幾隻試圖爬上車頂的沙蜥妖被劈成兩半，墨綠色的血液濺在黃沙裡，瞬間被吸乾。但更多的沙蜥妖從沙地裡鑽出來，像潮水般湧來，它們的鱗片在沙暴中泛著幽光，嘴裡的獠牙滴落著腐蝕性的唾液。
“用道印！”周彤喊道，同時劍氣暴漲，逼退身前的沙蜥妖。
正偉深吸一口氣，運轉《人皇經》，將周圍乘客的驚懼、期盼等情緒轉化為力量，“守道印”瞬間擴大，金色的光牆將整個汽車罩在裡麵。沙蜥妖撞在光牆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鱗片快速消融，疼得嘶嘶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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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隻能撐半個時辰。”正偉額頭冒汗，維持光牆需要不斷消耗氣脈，“沙暴太大，通訊肯定中斷了，等不到救援，我們必須徒步離開。”
周彤點頭，劍氣再次揮出，劈開一條通往車尾的路：“玄爺爺說過，鬼風口的西側有座廢棄的烽火台，是以前守邊的士兵建的，能擋住沙暴。我們去那裡暫避，等沙暴小些再走。”
兩人跳下車頂，正偉用道印護住車門，周彤則將嚇得腿軟的老漢和幾個年輕力壯的乘客叫出來：“想活命的跟我們走！沙蜥妖很快會攻破光牆！”
乘客們雖然害怕，但看著不斷撞擊光牆的沙蜥妖，還是咬著牙跟了上來。正偉在前開路，道印的光牆護著眾人，周彤斷後，青雲劍不時揮出劍氣，斬殺追來的沙蜥妖。
沙地裡的跋涉異常艱難，每走一步都像陷在泥裡，狂風卷著沙礫打在光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光牆的金色光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周彤的臉色有些蒼白，持續揮劍讓她的氣脈消耗很大，額角的汗珠剛冒出來就被風沙吹乾，在皮膚上留下一層白霜。
“我幫你。”正偉察覺到她的虛弱，分出一股皇道之氣，順著兩人相握的手傳過去。暖流湧入氣脈，周彤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劍氣也恢複了幾分威力。她側頭看了正偉一眼，他的嘴唇已經乾裂，臉上沾滿黃沙，卻依舊緊緊護著身後的乘客，眼神堅定得像塊磐石。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周彤突然指著前方：“看！是烽火台！”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在昏黃的沙暴中，一座殘破的土台隱約可見，雖然牆體多處坍塌，但主體還算完整。正偉精神一振，加快腳步，終於在光牆徹底消散前，帶著眾人衝進了烽火台。
烽火台裡積滿了黃沙，但好歹能擋住風沙。眾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看著外麵依舊肆虐的沙暴和徘徊不去的沙蜥妖，心有餘悸。老漢從懷裡掏出個乾癟的水囊，遞給正偉：“小夥子，多虧了你倆，不然我們都得喂沙蜥。”
正偉擺擺手，把水囊遞給周彤，自己則走到烽火台的窗口，看著外麵的沙暴。妖氣依舊濃鬱，顯然妖族激進派沒打算放過他們。他摸了摸背包裡的《人皇經》，帛書的溫度比之前更高，像是在催促他——不能等，必須趁著沙暴未到最猛烈的時候，繼續前進。
“我們得走。”正偉轉身對周彤說，“沙蜥妖隻是先鋒，後麵可能還有更強的妖族。留在這裡遲早被圍住，不如趁它們沒反應過來，穿過鬼風口。”
周彤點頭，從背包裡拿出僅剩的乾糧分給眾人：“我們倆先走，去找望雪鎮的人來救你們。這裡相對安全，沙蜥妖暫時攻不進來。”她將玄機子給的“避藤粉”留下大半，“這粉撒在門口，能擋住低階妖獸。”
老漢急道：“可這沙暴……”
“我們有辦法。”正偉指了指自己和周彤，“我們的氣脈能抵擋蝕氣沙。”
兩人整理好背包，正偉將“鎖氣甲”穿在裡麵，周彤則握緊青雲劍和通行令。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他們再次走進沙暴。
外麵的風沙比剛才更烈，幾乎站立不穩。正偉運轉皇道之氣，在兩人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光膜，擋住大部分沙礫。周彤則用劍氣劈開前方的氣流，為他節省力氣。兩人相互扶持著，在齊膝深的黃沙裡艱難跋涉，腳印剛留下就被風沙填滿，仿佛從未有人走過。
“還有多久？”周彤的聲音在風中發飄，嘴唇乾裂出血。
正偉看了看手中的簡易羅盤——那是玄機子給的，能在風沙中辨彆方向。“快了，再走十裡，應該就能穿出鬼風口。”他從懷裡掏出最後一小塊桂花糕，塞到周彤嘴裡，“玄爺爺的手藝，補充點力氣。”
桂花糕的甜香在舌尖化開，周彤突然笑了，眼角的風沙被淚水衝出兩道痕跡：“等找到人皇遺跡，我們……”
話沒說完，前方的沙地裡突然冒出幾道黑影，速度比沙蜥妖快得多，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撲而來。正偉瞳孔驟縮，認出那是妖族的“風狼騎”——蒼狼王的親衛，速度極快，擅長在風沙中作戰。
“小心！”正偉將周彤護在身後，掌心凝聚出“統道印”，金色的光流在沙暴中劃出一道弧線，迎向風狼騎。
風沙更烈了，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場廝殺怒吼。正偉和周彤背靠背站在蒼茫的戈壁中，他們的身影在狂風裡顯得格外渺小，卻又異常堅定——無論前方有多少妖魔鬼怪，多少艱難險阻，他們都要走下去，隻為了那座在風雪中等待的昆侖，那個藏著人族希望的人皇遺跡。
風狼騎的嘶吼聲越來越近，正偉的道印與周彤的劍氣在沙暴中交織，形成一道金色與青色的光網，像極了絕境中綻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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