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這樣的解釋,昭陽也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也隻能作罷,隻是總感覺有什麼不妥!
此次重返金陵,邸陽生並未選擇初次進京的路線,而是取道津城,經由水路抵達青州,即前世的山東地界,權作一次旅行!前世未曾儘情領略華夏的壯麗山河,如今此舉亦算是對往昔的一種緬懷與彌補!
鑒於隊伍規模龐大,邸陽生特地包下了兩艘大型船隻。然而,連日來大雨滂沱,導致行程不得不放慢。幸運的是,今日陽光終於露臉,邸陽生便站在船畔,悠然欣賞著江上風光:
“七星,前麵到哪了?”
“少爺,應該快到濟寧城了,估計下午便能抵達。”
“濟寧城有什麼好玩的嗎?”
陸執信疑問道:
“夫君沒去過濟寧城?”
邸陽生覺得有些奇怪:
“沒去過濟寧城很奇怪嗎?老實說,不算小時候跟著娘親回京都,這次進京還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離開金陵!”
“呃,原來如此,我隻是覺得夫君出自書香世家,父親與三叔又是大儒,應該會來過濟寧城的。”
“嗯?大儒和濟寧城有關係嗎?”
陸執信一臉驚訝:
“夫君不知道孔家?”
“孔家?哦,大乾的孔家!”
他忽然記起,之前曾讀過有關大乾的書籍,發現大乾也有孔聖人,其文化與前世的華夏頗為相似。然而,孔家並非完美無瑕,雖然表麵上既不涉足政壇,也不經營商業,卻憑借孔聖人的威望,地位幾乎可與第一世家媲美,無論何方勢力都得對其禮讓三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難想象,從文的將他視為領袖,經商的對他供奉有加,從武的對他無可奈何,即便是混黑道的也不得不給他幾分麵子!孔家因此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吃人嘴短,自然而然地與金主們沆瀣一氣,替他們發聲。至於朝堂之上,鑒於孔家在文壇的巨大影響力,也隻能將滿腔怒火強壓心底!
“執信,你說孔家會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陸執信一愣,隨後一驚:
“夫君,你想查孔家?”
“查?我想動他!”
踏入濟寧城,邸陽生一行人包下了一家客棧,隨後便與眾女一同上街遊覽。濟寧城果然不負“儒家聖地”的美譽,街頭巷尾儘是滿口“之乎者也”的學子,堪稱一處獨特的旅遊勝地!
邸陽生好奇道:
“濟寧城怎麼這麼熱鬨?”
“夫君,這幾天應該是科考放榜的時間。”
哦,原來是科考,想起來了,我記得好像陽偉弟弟也要參加科考,嗬嗬,也不知道中沒中!
青石板路被連續幾日的大雨洗得油亮,倒映著兩旁朱門繡戶高掛的紅綢和簇新的燈籠。
今日放榜,整個濟寧城都像是被投入了一鍋滾沸的油,喧鬨、熱切,帶著一種近乎焦灼的期待,在貢院街口達到了頂點。
邸陽生一行人遊覽至此,便在貢院對麵的一家茶樓小息一下,作為一個曆史係高材生,自然也想親眼見證一下前世隻能在書本上才能看到的場景!
人潮如濁浪翻湧,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頭,嗡嗡的議論聲浪幾乎要掀翻貢院那森嚴的飛簷。
無數雙眼睛,帶著希冀、嫉妒、麻木或者純粹看熱鬨的興奮,死死釘在貢院那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上。汗味、劣質熏香、還有街頭小販蒸騰的點心熱氣,混雜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濁流。
陳硯清擠在人群邊緣,他身上的青布直裰洗得泛白,袖口處磨得起了毛邊,在周圍一片或綾羅或綢緞的簇擁下,顯得格格不入的寒酸。
他清瘦,顴骨微凸,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得像兩口深潭,此刻也緊緊鎖著那扇門。
指節因為用力握著袖中的拳頭而微微泛白,指甲深陷進掌心,留下幾道彎月似的紅痕。
每一次人群的推搡擠壓,都讓他單薄的身形微微晃動,他卻像釘在了原地,隻將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咿呀一聲!
沉重門軸的呻吟,如同一個遲暮老人費力地吐出一口長氣,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貢院大門,終於洞開。
兩名衙役抬著一張朱砂淋漓、墨跡森然的大紅榜文,步履沉穩地走了出來。
人群驟然一靜,隨即爆發出更猛烈的騷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無數的目光,皆是爭先恐後地撲向那鮮豔得刺目的榜單。
“中了!我中了!”
“老天爺開眼啊!”
“嗚嗚嗚!天道不公!嗚嗚嗚!”
“哎......”
狂喜的呼喊猛地炸開,瞬間又被淹沒在更響亮的歎息、哭嚎與不甘的咒罵裡。有人狂笑癲舞,有人捶胸頓足,世間百態,在這一刻濃縮於貢院門前這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