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靠岸時,水波輕輕推開浮萍。沈知意收起銅壺放進布包,裴硯先下了船,伸手扶她。岸邊泥土鬆軟,她踩穩後抬頭,眼前是一片低矮的村落,屋簷連著山腳,炊煙剛起。
他們沿著石徑往村中走,路過一間茶棚。棚下坐著幾位老人,正曬著太陽喝茶。裴硯停下腳步,從包袱裡取出一本舊書,遞給其中一位采藥打扮的老人。
“老伯,想問個路。”
老人接過書翻了翻,點頭:“是講草藥的,難得一見。”
裴硯說:“您若知道雲岫茶寮怎麼走,這書就送您。”
空氣一下子靜了下來。其他老人紛紛低頭不語。那位采藥老人放下茶碗,盯著裴硯看了很久。
“你們真要去?”
“隻是打聽。”沈知意輕聲答。
老人搖頭:“三十多年沒人活著回來。山路塌了,霧裡有毒蛇,夜裡還有野獸叫。早年守山人說過一句——霧起蛇行,石裂人亡。”
裴硯沒動。沈知意從懷裡拿出那封黃邊信,攤開在桌上。
“您看這字跡,認得嗎?”
老人眯眼細看,手指撫過墨痕。他的表情變了。
“這墨……摻了山鬆煙。是守山人用的東西。”他抬手指向遠處一座被雲霧罩住的山脊,“秋分前七日,霧最薄。要是真想活命,隻能那時候進。”
說完,他把信推回來,不再開口。
兩人離開茶棚,在村口借了一戶人家的偏房住下。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桌,牆角堆著農具。裴硯放下行李,蹲下翻找藥包。他彎腰去夠箱底的一包草藥,腳下一滑,踩空了門檻。
“哎!”
他身子一歪,單膝跪在地上,右手撐地。
“怎麼了?”沈知意立刻上前。
裴硯咬牙:“沒事,扭了一下。”
她扶他坐到床邊,卷起他的褲腳。腳踝已經紅腫起來。
村裡沒有大夫,隻有一位懂些醫術的村醫。沈知意背著他找到人家,村醫查看後說:“三日內不能走路,更彆提爬山。要是強行走,以後會留病根。”
回屋的路上,裴硯一言不發。沈知意扶著他,也沒說話。
夜深了。她坐在院中石凳上,打開手稿本,借著油燈寫字。她寫的是自己第一次獨自泡茶那天的事。前夫走了,她在城裡租的小屋裡燒水,手抖得連茶葉都撒了。可水開了,茶香出來,她才覺得還能喘氣。
寫完,她合上本子,起身回房。
第二天清晨,她去村邊小鋪取了些新焙的茶葉。打開罐子時,一片葉子飄出。她撿起來,葉麵有紋路,四個小字清晰可見:同行非依,心契即伴。
她拿著這片茶回到屋,遞給裴硯。
“你養傷,我等你。”
裴硯看著那片葉子,很久沒說話。最後他說:“我不退,隻是慢些。”
沈知意點頭。
中午時,有個村民送來一封信。是陳嬸托人捎來的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