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踩碎的那片枯葉還留在鞋底,她沒有停下。陡坡比想象中更難走,泥土鬆軟,每邁一步都像陷進沙裡。裴硯跟在後麵,拐杖插進土縫裡借力,腳踝處的布條已經被露水浸濕。
霧從山穀往上爬,很快遮住了頭頂的樹冠。四周變得灰白,連近在咫尺的石頭都看不清輪廓。沈知意伸手摸了摸胸前的茶罐,還在。她把竹簍重新捆緊,背帶勒在肩上。
“聽。”裴硯突然出聲。
水聲斷斷續續,像是從斜下方傳來。兩人側耳聽了片刻,確認方向沒變。沈知意掏出地圖,邊緣被濕氣泡得發皺,字跡有些模糊。她對照著裴硯手裡的殘圖,又抬頭看了看天光透下來的方向。
“往左。”她說,“沿著坡往下走。”
他們靠得更近了些,肩膀貼著肩膀,慢慢往下挪。裴硯走得太慢時,沈知意就扶他一把。他的呼吸有點重,但沒喊停。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霧稍微淡了一點。前方出現一片老林,樹乾粗大,枝葉交錯,地上鋪滿腐葉。剛踏進去,腳下就發出“哢嚓”一聲。
一隻猴子從樹上跳了下來。
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眨眼間,十幾隻野猴圍了過來,有的蹲在樹枝上,有的站在石頭上,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們的竹簍和包袱。
沈知意立刻把包袱往懷裡收。手稿本還在裡麵。她迅速解開扣子,將本子塞進內衣內側,再拉好衣襟。茶罐緊貼胸口,她用胳膊夾住。
一隻大猴衝上來,一口咬住乾糧袋,扯了就跑。另幾隻撲向裴硯,抓他的袖子,想搶他背上的包袱。裴硯揮動拐杖,逼退兩隻,可用力過猛,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沈知意一腳踢開逼近的小猴,眼角掃到荷包還在。她猛地想起什麼,伸手進去掏——桂花蜜糕,昨天泡茶後剩下的那塊,一直沒吃。
她把糕舉起來,大聲叫了一聲。
猴群靜了一下。
她用力把糕扔出去,砸在幾米外的空地上。香味散開,幾隻猴子立刻跳過去搶。那隻叼著乾糧袋的大猴也跑了過去,和其他猴子撕扯起來。
“走!”沈知意拉起裴硯。
兩人轉身就跑,繞開猴群爭搶的地方,往側邊密林鑽去。樹枝刮過臉頰,她顧不上疼,隻顧往前衝。直到聽見的猴叫聲越來越遠,才敢放慢腳步。
停下來時,兩人都喘得厲害。沈知意靠在一棵樹上,手還在抖。她低頭檢查懷裡,茶罐沒丟,手稿本也在。裴硯坐在一塊石頭上,拐杖掉在地上,他彎腰撿起來,拍了拍灰。
“乾糧呢?”他問。
沈知意打開竹簍,裡麵隻剩兩塊粗餅和半袋炒米。蜜糕沒了,鹽巴包也被扯破了,撒了一路。
“夠撐兩天。”她說。
裴硯點頭,又問:“地圖呢?”
沈知意拿出來一看,右下角少了一塊,原本標記補給點的位置被撕掉了。她手指按在破損處,沒說話。
霧又濃了起來,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剛才還能聽見的水聲,現在也聽不見了。
她把茶罐拿出來,輕輕摸了摸。陶罐溫溫的,像是還帶著體溫。她閉眼幾秒,再睜眼時,已經平靜下來。
“先清點東西。”她說。
兩人坐下來,把剩下的食物分成四份,每天兩份。水壺還滿著,能撐到明天中午。裴硯從藥包裡取出一小包茶葉,放進嘴裡嚼了幾下,說是提神。
“苔蘚。”他忽然說。
沈知意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