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踩上石階的右腳剛落地,霧中的反光忽然消失了。她停住,手指還搭在石欄上,另一隻手已經摸到了竹簍的係帶。裴硯站在她身後半步,拐杖輕輕點地,沒有出聲。
天邊透出一點青灰,霧開始往兩側退。前方的小路露出輪廓,地麵是濕泥和碎石混雜,幾根斷枝橫在路上。沈知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又抬頭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腳步慢下來。
不是因為累。
而是地上有一串新踩出的腳印,比她的鞋大一圈,間距均勻,像是訓練過的人留下的。
她轉身,把竹簍從肩上卸下,迅速將藥包和地圖重新綁緊,換到自己背上。裴硯看著她動作,沒問,隻是把拐杖換到左手,右手悄悄按住了腰間的銅鈴。
“我們得快點。”她說,“這片穀地不能久留。”
兩人沿著石階往下,腳底打滑幾次。沈知意扶了裴硯一把,他的呼吸有些急,腳踝處的布條已經發黑。走了不到百步,地麵變得開闊,碎石增多,倒伏的樹木橫七豎八。他們繞過一根巨木時,沈知意突然停下。
樹後有踩踏的痕跡。
不止一人。
而且是剛踩上去不久。
她回頭看了裴硯一眼。他點頭,兩人靠得更近了些。沈知意把手伸進包袱,確認手稿本還在內側。茶罐貼著胸口,她能感覺到它的溫度。
他們繼續往前,速度放慢。每一步都先試探再落腳。走到一片空地時,風從側麵吹來,帶著潮濕的土味。前方樹影晃動,五個人影從林中走出。
都是男人。穿灰褐色勁裝,靴子厚實,領頭的那個手裡握著鐵尺。他目光直接落在沈知意胸前,又掃過她背上的包袱。
“交出你們在亭中所得之物。”他說,“可免皮肉之苦。”
沈知意沒動。
裴硯咳嗽了一聲,聲音很輕,像是體力不支。但他右手已經鬆開拐杖,銅鈴滑入掌心。
“你們認錯東西了。”沈知意開口,“我們在亭子裡什麼也沒拿到。”
領頭人冷笑:“那茶罐為何始終不離身?”
“它是我的。”她說,“裡麵裝的是茶,不是你們要找的東西。”
對方沒說話,五人分散開來,呈半圓包圍之勢逼近。沈知意往後退了半步,背幾乎貼上裴硯的肩膀。她的手護住包袱,另一隻手悄悄捏住荷包裡的桂花渣。
裴硯忽然抬手,銅鈴脫手飛出,砸向左側樹林。鈴聲清脆,在山穀裡回蕩。兩名手下本能轉頭查看,陣型出現空隙。
沈知意立刻拉裴硯往右退,幾步衝到一塊岩壁凹處。石頭高出地麵兩尺,形成天然屏障。他們背靠著岩壁,麵前是五名逼近的對手。
“你們到底是誰?”裴硯問。
“雲嶺商會外務組。”領頭人站定,“我們追蹤‘桃源錄’已有三年。你們昨夜在客棧留下的布袋,上麵有西嶺標記。而你們現在走的路線,正是記錄中的‘啟錄道’。”
沈知意心頭一震。
他們真的知道這條路。
“所以你們以為我們拿到了秘籍?”她問。
“不是以為。”那人抬起鐵尺,指向茶罐,“‘桂語茶’能顯紋路,這是公開的秘密。隻要茶葉浮現文字,就能指引下一步。你們已經在用了,對吧?”
沈知意沒否認。
但她也沒打開茶罐。
“你們錯了。”她說,“這茶罐溫而不燙,是因為我一直貼身帶著。它盛的不是線索,是人心。如果真是你們說的鑰匙,昨晚早就被猴子搶走了。”
對方沉默了一瞬。
裴硯接話:“你們缺的不是地圖,是進穀後的水源標記——而這個,我們有。”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折疊的草圖,隻露出一角。上麵畫著幾處水窪位置,還有苔蘚生長的方向。
“你們走不了太遠。”他說,“沒有補給點坐標,撐不過三天。”
領頭人眼神變了。
他盯著那張草圖,又看向兩人。
“你們也隻剩兩塊餅。”他說,“沒有鹽,沒有藥。你們以為能走到最後?”
“但我們知道怎麼活下來。”沈知意說,“你們隻知道搶。”
對方五人exchanged眼神。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麼,領頭人抬手製止。
“你們手裡的殘圖,”沈知意忽然問,“標記了幾個點?”
“三個。”他說,“入口、石亭、斷橋。”
“我們也有三個。”裴硯說,“但位置不同。你們的圖少了霧散時間規律,也沒有夜間風向變化記錄。”
“所以。”沈知意看著他,“你們並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