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乾餅泡進水碗,茶葉舒展,脈絡浮現。她盯著那片葉子,火光搖晃,紋路像一條細線,指向洞內深處。她抬起頭,看向幽暗的通道。
“走這邊。”她說。
沒人應聲。腳下的土還在微微發軟,風從洞口吹出來,帶著一股陳年的濕氣。阿鬆蹲在水坑邊,手裡炭筆沒停,把剛才看到的符號一筆筆描下來。裴硯拄著拐杖往前挪了一步,站到她身邊。他的腳踝纏著布條,走路時左腿始終不敢用力。
領頭人沒動。他站在岩簷下,手搭在刀柄上,眼睛掃過沈知意手中的茶罐,又落在洞壁上那些刻痕。
“你憑什麼說這能帶我們出去?”他問。
沈知意沒看他。她把茶罐收進包袱,從阿鬆手裡接過那張紙。上麵畫了幾道彎彎曲曲的線,像是某種記號。她走到洞口,舉起鬆枝火把,照向岩壁。那些刻痕不高,大約齊腰,一道接一道,間隔均勻。每一道都朝北麵傾斜,背對著陽光可能照進來的地方。
“你看這些痕跡。”她說,“它們不是亂劃的。方向一致,深淺一樣,有人特意留下的。”
裴硯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道。指尖順著凹槽滑下去,眉頭微皺。“這不是新刻的。石頭表麵有風化痕跡,至少存在幾十年了。”
“采藥人也會做標記。”雲嶺的一個成員開口,“誰沒見過?劃個叉,寫個字,提醒自己彆迷路。這算什麼線索?”
“可這些標記全朝陰麵。”沈知意說,“而且隻出現在岔路口附近。剛才那個塌方口旁邊有一道,現在這個洞口也有。它們在指引方向。”
阿鬆低頭看自己的筆記。他在三處都看到了相同的符號——一個橫線加兩個短豎,像極了古籍裡記載的“止”字變體。但他沒說話,隻是把圖案圈了出來。
領頭人走近幾步,火光照亮他半邊臉。“你說這是線索,那它通向哪?寶藏?秘籍?還是你想把我們引到某個地方,然後甩掉?”
沈意轉過身。“退路被埋了。我們沒得選。向前走,至少還有一線機會。”
“可你一直靠一片葉子決定生死。”另一個雲嶺的人冷笑,“昨天說‘入則生’,今天又說牆上的劃痕是路標。誰能保證你不是碰運氣?”
“那你們有更好的辦法?”裴硯開口,聲音不大,但很穩,“留在這裡等雨停?等食物吃完?等山體再塌一次?”
沒人答話。
領頭人盯著沈意。“如果你真想共研共享,那就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不隻是葉子上的字,還有你那個本子。它為什麼能預示這些事?”
沈意沉默幾秒。她打開包袱,取出木箱裡的手稿。紙頁泛黃,邊緣磨損。她翻到《霧中尋泉》那一頁,遞過去。“你自己看。”
紙上原本空白的末尾,多了幾個小字:“壁有紋者,向陰而行。”
領頭人盯著那行字,手指輕輕撫過紙麵。墨跡是真的,但落筆時間無法判斷。他抬頭,“這也能造假。”
“你可以不信。”沈意合上本子,“但我不會為了騙你們,拿命去賭一條不存在的路。”
火把燒到儘頭,火星劈啪掉落。阿鬆換上一支新的,重新點亮。光暈擴開,照出洞壁更多刻痕。那些線條在火下顯得更加清晰,像是被人用鈍器一點點鑿出來的。
裴硯走到最前麵,用手丈量兩道標記之間的距離。“約莫三十步一道。如果是隨機留下,不該這麼規律。”
“也可能是巧合。”領頭人仍不鬆口,“我們跟你們進洞,不是為了聽一個女人憑空講故事。”
沈意沒爭辯。她彎腰撿起一塊碎石,在地上畫出目前的位置:泥石流堵住隘口,水源點在斜坡西側,洞口位於崩塌土層下方。然後她標出刻痕出現的三個點,連線後,形成一條略微彎曲的路徑,直指山脈腹地。
“如果這隻是普通的采藥標記,應該圍繞藥材分布區。但這條線避開了所有植被茂密處,專走岩石區。它不是為采藥,是為通行。”
她抬頭,“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這些符號從沒出現在陽光直射的地方。它們全都藏在背光側。就像……怕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