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離她的臉隻有半寸,沈知意抬手擋下那一擊,手臂上的舊傷裂開,血立刻湧了出來。她沒叫,隻是咬住牙關,膝蓋一軟跪在石板上。
阿斑在雲嶺領頭男人懷裡猛地掙紮,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
那聲音像一根線,把她從混沌裡拉了回來。
她忽然想起在那個光中老者說的話:“爭者失之,守者亡之,唯以心傳心,方可不滅。”
她撐著地麵站起來,站得筆直。
“你們要的是寶?”她大聲說,聲音穿過晨霧,“可真正的寶,不在包袱裡,不在盒中書上!”
所有人都停了動作。山匪舉著刀,沒再往前。
“這《桃源錄》若隻為一人所用,就是廢紙。”她說,“它要是被搶走藏起來,誰也讀不懂,誰也用不了。它隻有傳下去,才是活的東西。”
她盯著山匪頭目,“你們搶去,能種出好茶嗎?能讓人心靜下來嗎?能讓一個孩子喝到母親煮的那杯茶嗎?”
沒人回答。
風從穀底吹上來,帶著濕氣和草木的味道。
沈知意往前走了一步,右腳踩在鬆動的石板邊緣,身子晃了一下,但她沒退。
她解開外衫,從貼身內袋拿出《桃源錄》,輕輕放在掌心。
“它不怕你們看。”她說,“隻怕你們不懂。”
裴硯靠在岩壁上,呼吸沉重。他聽見了,也看見了。
他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用力撐起身體,靠著石壁慢慢站直。藥包還在地上,他顧不上撿。
“我們一路走來,不是為了藏東西。”他的聲音啞,但清楚,“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茶不是生意,是日子。”
他看向沈知意,又轉向山匪,“你們要是願意聽,我們現在就能講一段茶禮的來曆。不用刀,也不用血。”
山匪頭目握著刀,手在抖。
身後有人低聲說話。
“聽說山外茶坊已經毀林搶地……咱們搶了這本書,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
“可我們什麼都沒有!山上苦,種不出好茶,賣不上價,孩子上學都難!”
“那是被人騙了。”沈知意突然開口,“好茶從來不是靠搶來的。是我一葉一葉采的,一鍋一鍋炒的,是等天亮前露水乾了才摘的嫩芽。它長在土裡,也在人心裡。”
她蹲下身,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布包。
打開,是一撮茶葉。
桂語茶。
她把茶葉撒在石麵上。
香氣立刻散開,淡淡的桂花味混著茶香,隨風飄出去。
“這是我親手做的茶。”她說,“每一片葉子都記著一件事。你們不信,可以撿一片聞一聞。它不會給你們錢,也不會讓你們發財。但它可能讓你想起,小時候誰給你端過一杯熱茶。”
她頓了頓,“也許是你娘,也許是你婆,也許是你媳婦,在你累的時候,默默給你泡的那一杯。”
阿斑從男人懷裡跳下來,走到她腳邊,仰頭看著她。
然後,輕輕“喵”了一聲。
像是回應。
山匪頭目站著不動,眼睛盯著地上的茶葉。
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