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彎著腰在自家茶園裡挖坑,鋤頭一下一下砸進土裡。沈知意站在田埂上看了很久,轉身回了試驗田。
裴硯已經到了。他坐在一塊青石上,手裡拿著記錄本,正在翻看前幾日的數據。沈知意蹲下身,把剛拔出來的茶苗放在布巾上。根短,須少,但主根粗壯。
“密植的這幾株,長得都不好。”她說。
裴硯走過來,看了看:“疏開種的那幾行呢?”
“稍好一點,有一株已經展葉了。”
兩人對視一眼。沈知意起身走到田邊,從籃子裡拿出一張紙,是昨夜畫的栽種圖樣。紙上分三塊區域,標著不同間距。
“我想試三種方法。”她指著圖,“第一塊按原來的密度種,第二塊中等疏開,第三塊再寬一些,每行隔得遠些。”
裴硯點頭:“再加上霧灌?”
“對。書裡說‘晨露潤根’,我們用山泉滴灌,時間選在清晨霧最濃的時候。”
他們當天就開始動工。原試驗田旁清理出三片新地,各自劃區標記。沈知意親自鬆土,深翻三層,撒入草灰。裴硯在一旁引竹管接山泉,調試滴水速度。
陳嬸提著菜籃路過,站住看了半天。
“你們這是又要改法子?”她問。
“試試看。”沈知意擦了擦手上的泥。
“春茶季快到了。”陳嬸皺眉,“再這麼折騰下去,葉子都沒幾片,拿什麼賣錢?”
沈知意沒說話。裴硯合上記錄本:“我們在找更好的辦法。”
陳嬸歎了口氣,走了。
接下來幾天,沈知意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她守在田裡,觀察每一株茶苗的變化。第三天早上,發現寬行疏植的那一區,有兩株嫩芽顏色更深,葉片厚實。
她輕輕碰了碰葉麵,手感比之前結實。
當晚,她在桂花樹下寫手稿。筆尖落下時,硯台微溫。阿斑跳上來,趴在旁邊不動。
“疏植養根,霧灌促香。”她寫下這句話,停頓片刻,又補了一句:“非速成之功,乃歲月同釀。”
第二天清晨,三塊對比區的茶苗狀態差異明顯。密植區多數葉片發黃,中等區生長平穩,而寬行區的新芽飽滿挺立,葉色油綠。
沈知意和裴硯記錄完數據,開始準備采茶。
可問題來了——新法茶芽展葉慢,早采則芯嫩未充,晚采則澀味漸生。而且因種得稀,整片田能采的葉子極少。
“這一批最多夠泡十幾杯。”裴硯說。
陳嬸聽說後也來了:“這麼點茶,連祠堂供奉都不夠,還能讓人嘗出好壞?”
沈知意沒回應。她連續三天四更起床,蹲在田裡用手感知葉麵濕度和韌性。直到第五天清晨,薄霧未散,她終於動手采摘。
茶葉采回來,她親自炒製。火候調到最小,慢慢翻炒。整個過程持續兩個時辰,中途不停翻動,防止焦糊。
裴硯坐在灶房外守著。阿斑趴在他腳邊,耳朵時不時抖一下。
傍晚時分,第一批新法茶葉製成。細條卷曲,色澤墨綠帶銀毫。沈知意將茶葉小心收進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