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下名字,筆尖在紙上停頓了一下,抬起頭。
沈知意站在祠堂前的長桌旁,看著那本登記簿上新增的一行字。她沒說話,隻是輕輕點頭。陽光照在桌麵上,空陶罐靜靜立在中央,像一個等待被填滿的答案。
“大家先坐。”她說。
報名的年輕人陸續圍攏過來。有人帶著筆記本,有人背著書包,也有老茶農家的孩子站在角落,雙手插在褲兜裡,眼神有些冷。氣氛不算緊張,但也不算親近。
“我們不急著開始。”沈知意說,“先安靜三分鐘。”
沒人說話。風吹過樹梢,水渠邊有水滴落進石槽的聲音。遠處雞叫了一聲,又歸於平靜。
三分鐘後,沈知意起身,走向祖屋。她從櫃子裡取出那隻木箱,打開鎖扣,拿出那本手稿。紙頁泛黃,邊緣磨損,字跡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這是我回村時帶回來的東西。”她說,“它沒有寫完,也不會告訴我該怎麼做。但它一直在提醒我一件事——桃溪的茶,不是一個人的事。”
她翻過一頁,繼續說:“一百年前,村裡人按節氣采茶,用柴火慢慢焙乾。那時候沒有溫度計,沒有記錄表,但他們知道哪一天的露水最清,哪一爐火最穩。他們靠的是心。”
有人低頭記筆記,也有人excance。
一個穿衛衣的年輕男人舉手:“現在城裡人都加玫瑰、陳皮、枸杞,我們照做就行了吧?講這些老事有什麼用?”
旁邊一個穿藍布衫的年輕人立刻反駁:“你懂什麼?亂加東西,茶就沒了本味!”
“本味?”衛衣男笑了一聲,“你賣得出去嗎?你連包裝都設計不了。”
兩人眼看要吵起來,其他人沉默地看著。
沈知意沒有阻止。她等了幾秒,才開口:“你說得對,我們可以直接照搬城裡的配方。”
衛衣男一愣。
“但我們也要想一想,”她接著說,“為什麼彆人願意來買桃溪的茶?是因為我們用了同樣的花果?還是因為我們做的茶,能讓人心靜下來?”
沒人回答。
她轉身看向裴硯。他一直站在屋簷下,拄著拐杖,手裡拿著一個小茶盤。這時他走上前,把三盞茶放在桌上。
第一盞是古法炒青,茶湯深綠,香氣沉穩。
第二盞是極簡養生茶,顏色清淺,味道乾淨。
第三盞是空的。
裴硯提起熱水壺,緩緩注入第三盞杯中。蒸汽升起,模糊了杯口。
“這杯茶還沒有名字。”他說,“它會由你們中的一些人做出來。也許明年,也許三年後。但它必須是從這片土地長出來的,不是從彆處抄來的。”
他頓了頓:“你們可以為了賺錢來,為了新鮮來,都沒問題。但如果你想走遠,就得學會聽。”
“聽什麼?”